还我觉来(10)

作者:无名的零


“很冷很冷,特别冷……又好像见到好多人,有一个人感觉特别像你呢。一个大骨架说,我等的人还没到,让我先回去。然后我感觉特别特别热,一睁眼已经白天啦。大骨架让我等人,我就又回到村子里。再见到那间房子,着实糟心,就一把火点了。没想到,这回大家都叫我‘圣子’啦……”

他丝毫没提乔夫的事,南时觉得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问。

“之后你来了。”他揽住南时的腰,轻声说:“你就不能来早点嘛?”

“……说不定我并不该来。”

“来都来了!”他朗声笑着说。

冰原圣子之四

一来一回的短短两天里,村里出了大事,乔夫带领的猎队死伤了一半的人。那天的天气着实反常,太阳迟迟不落,野兽在日头还高挂的时候就成群游巡,打了猎队一个出其不意。干粮不够,马也跑了,最终回来的人里,凑不成一个整数。人们又陷入恐慌之中,先前猎来的成山的肉,原本是人们敢于憧憬美好生活的底气,如今却成了压在心中沉甸甸的倒计时。

乔夫找上南时的时候,浑身还透着寒气。他的半边脸都包着透血的绷带,只露出一只眼。头发散乱地披着,一只耳朵不知所蹤,却说自己的情况没关系,有更多人在承受着更大的痛苦,如果无所作为,未来也会有更多人承担同样的痛苦。他端正地坐在那里,神色比篝火晚会时还坚定,说出的话同样不容置疑,铿锵有力:他说他要反。

南时慌了,他见状笑了,问道:“你是想留在这当月亮,还是当苍鹰?”南时说他不知道。手撑在唯一的耳朵旁——一只因长期受冻而红得带霜的耳朵,乔夫摇摇头,说没听清。南时沉默很久,仍说不知道。

乔夫说:“没关系,你可以先听我说。冰花村是寒潮的中心,周围的动物都在向远方慢慢迁移,你和我们打猎了这麽多次,也应该有所体会——动物在向更西方集体迁移。西方有座高山,山后有河,有树林,更重要的是,山本身就是寒潮的屏障。你应当能明白这是什麽意思。”

“那我们所有人一起……”

“不,我们并不需要‘太阳’,要我说,他才是寒潮的中心。不然为什麽每次来了更猛烈的寒潮,他都更强大了?”

南时神情担忧,一言不发。而在乔夫看来,南时的担忧和迟疑显然不是为了他们这些人。曾经在自己身旁把一切安排得游刃有余的月亮,似乎早已过多地沾染了太阳的余晖。

乔夫的脸色冷下来,双手撑离桌面,立起身,“我们没能力杀死太阳,只希望晚间逃亡的时候,月亮不要告密。”

南时急忙拉住他,“可是你有什麽证据证明帝斯和这一切有关?明明整个村子都是他撑起来的!”

“我没有证据,可我们有离开这的权利。”乔夫狠力甩开南时的手,背过身就往外走。

“等等,再给我几天时间,事情并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南时呼喊道。

乔夫一脚踏在门槛上说:“再给你一周时间,否则你会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太阳的光才能活。”再一脚跨过门槛,离开了。

南时懊恼地趴在桌上,心里五味交织。如果当初没答应去雪山就好了,可是这一切又和自己有什麽关系!乔夫凭什麽把一切都针对自己,要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正当地去和帝斯谈判?乔夫又凭什麽觉得他振臂一呼,就能群民响应?这样的自以为是,这样的挑三拣四,又不肯下定决心举村迁徙,跑来问责自己,算什麽东西!南时气得一锤桌子,听着解气,又咣咣重锤了几下,锤到骨节发酸才停止。他忽然又懊悔了。

从自己被老渔夫捡到,初见帝斯,他居然已经套在角色里这麽久了,或许本不该拖延这麽久的。是因为他犹豫又贪心,不作为本身就是过错。如今过错全都过了清偿期,在这个节点找上门来了。如果当初没遇见帝斯,没被老渔夫捡到就好了;如果当初见到梦里的那扇门,没有打开,而是照旧被光刺穿而醒来就好了;如果当初没有接那通传销电话,没有在意路过窗台的猫,或者直接推开那盆花,直直地跳下去就好了……他的人生早已是一片灰暗,又何必多余那缕阳光。太阳会落下的,迟早,灰暗才是属于他的底色。

但南时不想成为亲手击落太阳的人,所以他不会听莫尔斯的话去杀死帝斯。他同样不想让村民踏上生死未蔔的旅途,因为他贪心,正如他是因贪心而犹豫至今。

当晚,他向帝斯问了很多关于寒潮的问题,一个一个直扎进帝斯心里。他抱怨说:“你就这麽在意天冷天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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