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塔纳托斯奉上花束(35)
作者:月既白
反正那衣服是以前路过一家小店时偶然从外面瞥见的,觉得好看就买了,要不了多久钱。皱了就皱了,不值得翻来倒去地折腾。
落在曲南山耳朵里是另一层意思,反正他昨晚就想到了,也没多失落,应了下来。
“别想着岔开话题。”梁进双手抱臂,“你和易翘楚。”
“其实没什麽可讲的……”
曲南山九岁那年,母亲因为艾滋引发的肝癌去世,死亡的寂静笼罩淩晨时分,他被坐在客厅的曲胜刚抱在怀里,黄梅英从房间里出来,满脸的泪。
曲南山涌出无尽的思念,尽管母亲就躺在一墙之隔的床上,遏止不住的思念依然紧逼着他不顾爷爷的喝骂和奶奶的哀求要去找妈妈。
母亲应该是美丽的,微笑的,倔强的,绝不能是躺在床上面黄肌瘦,头发枯黄毛燥的模样。
她的眼睛应该燃烧着生命的火光,好似燎原的大火烧不尽,而不应该堆积灰烬,风一吹,飞灰四散。
父亲呆呆坐在凳子上守着妻子,看见曲南山也无动于衷,母亲一动不动,平静而绝望。
她的脸上爬了一只蟑螂,曲南山哇的一声被吓哭了,母亲仿若不知,蟑螂被哭声吓得飞快逃窜,母亲的脸上多了咬痕。
第 18 章
死亡的气味是沉闷的夏。
曲南山盯着母亲脸上的伤,他问母亲为什麽不哭,母亲还是不动。
“妈妈。”曲南山晃着她的胳膊。
母亲终于动了,扭头看着他,眼角渗出一滴泪,滴在枕头上。
妈妈死了。
曲南山为她采下一朵她最爱的茉莉花戴在头上。
黄昏,因为色念背叛婚姻造成一家悲剧的父亲卧轨。
那是最难捱的夏天。
在最难捱的夏天,曲南山遇见了最生动的绿色。
编着麻花辫穿着绿裙子的易翘楚把纸递给蹲在路边花坛抹泪的曲南山,安慰他:“你不要哭啦,你爸爸妈妈只是去另一个家等你了。”
在同一天失去儿子儿媳,曲胜刚和黄梅英经不住打击身体一下子垮了,葬礼多亏易翘楚的父母帮忙。
易家夫妻是为数不多善待曲南山一家的,他们看见易翘楚靠近曲南山,什麽也没说。
善良的易翘楚陪曲南山度过了夏天,后来又陪他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去秋来,直到十六岁。
走在路上的曲南山被骑电瓶车路过的少年推了一把,额头硌上石头,那少年回头朝他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
愤怒的易翘楚作势要追着车跑,却在看到曲南山流血的前额时大惊失色。
易翘楚走了两步要看他伤的重不重,曲南山下意识就要远离她,却被人猛地推开,崎岖的路面擦伤胳膊。
路过的易翘楚父亲脸色煞白,抱着易翘楚隔开他们,唇瓣微微颤抖,眼神恨不得放火烧了曲南山。
曲南山瞬间无地自容,同时有一个无比清晰的认识——他是一个威胁身边人的定时炸弹。
曲南山沉浸在易翘楚编造的梦中,等梦破碎,他清醒地往前追溯,终于发现认识他以后易翘楚在胭霞村的朋友越来越少。
最好的办法是远离她,但这对曲南山太难了,曲南山第一次承认他的自私。
自私的曲南山想出了一个可恶的办法。
他抱着明知结果和言语的答案去了易家,易翘楚的父母成了恶人,他有了疏远易翘楚的理由。
你父母说你不想见我,因为你觉得我是怪物。
多麽无懈可击的理由。
曲南山自嘲:“我是不是很无耻?”
恶人是易翘楚的父母,他曲南山多麽可怜。
“你很好。”梁进接话,很坚定的眼神,“你不想伤害易翘楚,你很好。”
梁进侧过身体,手指朝曲南山的前额伸过来,曲南山往后仰头,后脑勺贴着墙面。
“别动。”
梁进像画家笔下的油画少年,明亮倾斜的光线模糊了他一半的面容,唯独眼睛亮闪闪的像块珍贵的宝石。
曲南山背过去的手指挠抓坚硬的墙面,他不想在梁进面前露出畏怯的情绪,一双眼睛定定看过去。
梁进在曲南山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没有牧羡慈,没有易翘楚,只有自己。
他目光沉暗,动指撩开了曲南山前额的刘海。光洁如玉的额头细看有道浅白的疤痕,美玉有了瑕疵。
梁进的指腹点上去,潮热的皮肤碰在一起爆发出汹涌的热浪,两个人的心都被浪涛包围。
梁进什麽话都没说,却好像用眼睛说了千言万语,说遍了世界一切语言。
曲南山沿着梁进的手臂往街道看,一切都没变化,惨黄的水泥路、焦萎的月季、冷清的门户、路过的小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