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91)
作者:温九三
肖誉一怔,双手合十:“借您吉言。”
季云深还没醒,但身体各项指标均稳定下来,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从门口望进去,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周允诚在房间里看演奏会录像,见肖誉来了关上电脑,朝他打了个招呼。
“我好久没看见红玫瑰了,”周允诚把沙发上的电脑包拿开,“今天是什么日子?”
“情人节。”
芬兰这边好像不过情人节,但有个类似的“朋友节”。相对于爱情,他们更倾向于庆祝友情,他们认为友情是更深层次的关系。
肖誉把花束摆在床头,季云深面色苍白,和周身的被褥快要混为一体,身上的气血好似让鲜花吸了个遍,玫瑰愈发鲜艳夺目了。
他不动声色把花束搬到床角的地上,从床尾的位置看过去,嘴角微勾,“他喜欢红色。”
“是吗?”周允诚疑惑地看一眼季云深,他印象里的季云深很是低调,并不喜欢热烈的事物,“对了,方知夏带的礼物其实是你送的吧。”
周允诚直言直语,倒问得肖誉有些尴尬,他给季云深掖了掖被子:“我提了些建议,最后是他自己挑的。”
“哈哈,这个方知夏可真是——”
“周允诚!饭都送到家了,你到底走不走啊?——我靠誉哥?!你怎么回来了!”
方知夏不禁人念叨,仗着季云深听不见看不见,不敲门就闯进来,嗓门一如既往的大。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肖誉从上到下检查一遍,见什么事没有,才重新笑成一条小傻狗。
“我没事,”肖誉让他放心,“你还在周老师家?你……”
“不打扰,就是太吵,”周允诚抢先一步说,看了眼手表起身告别,“情人节时间,我不打扰了,你们聊。”
“啊?今天情人节?!”方知夏喊了一句,“坏了坏了,我现在去买蛋糕!”
周允诚追出去:“哎,不用!”
“周……”
肖誉那句“谢谢”还未出口,两人已经跑没影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他轻笑几声,方知夏还是以前的方知夏,周允诚却活泼了不少。
真好。
病房里又陷入静寂,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却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是生命的声音,是季云深平安的证明。
他凑近看了看季云深的脸,干干净净的,比前几天多了些血色,嘴唇也一点都不干,看来被周允诚和护工照顾得很好。
“我在飞机上看到日出了。”
他忽然开口,没头没尾说完一句,沉默了好久。
“除夕那盘饺子,是不是你包的呀?”
这是他在飞机上忽然想到的。
季云深费尽心思跟着他来芬兰,特意住在酒店隔壁,是想和他一起过年,想看他的比赛现场,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他握住季云深的手,学着对方的语气:“没看到我的现场很遗憾吧,那可是我即兴创作的曲子……想听吗,想听就快点跟我回家,以后我只拉给你一个人听。”
季云深的手指抽动,他脸颊“唰”的一下红起来,吓出了结巴:“你、你能听见吗?醒了就别装睡了。”
他死死盯着季云深的手,却再没有反应了。手上的力道放松,心脏又开始下坠,房间里好像更冷了。
“……对了,这是断妄寺主持送给你的。”
他从包里取出手串,戴在季云深手腕上,撩开自己的袖子,两人并在一起。以前季云深的肤色要比他深一些,现在一看,颜色好像差不多了。
“你看,他说这是一对的,他怎么知道我们是一对?”
他揉捏着季云深的手指,特意避开了无名指和小拇指:“当时吵架我故意拿你的手说事……我当时是气急,口不择言了……对不起。”
“我的腿好疼,今天起床的时候差点摔到地上。”
“我数过了,断妄寺有柒仟柒佰壹拾伍级台阶,一来一回竟然要六个小时……”
“上次你送我手串之后,我就醒了,所以我命令你这周之内醒来,不算过分吧。”
一直以来他少言寡语,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如果季云深醒着,估计得调侃他几句,然后再引着他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直到把他惹急……
也可以。
只要季云深醒过来,逼着他大喊“我爱你”,也可以。
第82章 82情人节快乐,谢谢你的花。
开学前夕,季云深依然是老样子,但肖誉要回国了。
周允诚向他转达了医生的话,说季云深伤到了根本,没醒是因为亏空虚弱,身体本能地在休息康复,没有危险。
“那可以转回国内医院吗?”
“不建议,”周允诚否定得很快,“不过我会一直照顾到他醒,送他回国。”
肖誉望了季云深一眼,和周允诚道谢,道别,乘上了回国的飞机。
回国的第一个好消息,就是谢景仁落网了,而且证据确凿,一个月后开庭审理。
肖誉马上给周允诚打视频电话传达好消息,镜头从上往下对着季云深,纱布在头上裹了一圈,只留下面中的区域,像在襁褓中安睡的婴儿。
“周老师!”他忽然喊道,“我看到他睫毛动了——季云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周允诚出现在镜头里,近距离去看季云深,然后摇摇头:“你看错了,他还没醒,刚才可能是我的手晃了。”
“好吧,”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肖誉早已习惯起起落落的变动,心态也比从前乐观不少,“再给你最后一个月,开庭要来啊。”
这次他是真的感觉到,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当天下午,肖誉下课回宿舍,还没上到六楼就听见阵阵骚动,定睛一看,他寝室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戴着口罩悄声站在人群之外,从缝隙中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谢承。
从前一身扎眼名牌的小少爷,如今被一件廉价棉服包裹得浑圆,旁若无人跪在他寝室门口,低着头做忏悔状——方知夏应该是不在屋,不然早就把谢承打跑了。
他拨开人墙,进到人群中间,谢承一见到他就扯着他的裤腿,利索地磕了个头:“阿晏我对不起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人太甚,他往地上扫一眼,拿钥匙开门:“进来说吧。”
谢承一听,四肢并用,连滚带爬进了屋。肖誉对门口不算熟悉的同学点点头,然后关上了门。但同学们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议论起来丝毫不避讳正主。
“家都没了,拽什么啊!”
“就是,一开始勾引季云深那会儿我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
肖誉的心态比以前好很多,对不怀好意的目光和闲言碎语秉承一种“随意”的态度。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着,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正道。
他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谢承便爬到他脚边,先是谄媚一笑:“阿晏,我今天是来向你认错的。”
自从他被赶出谢家,谢承就没这样叫过他了。
他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放在腿边,不说话,就那么垂眼盯着谢承看。他想看看,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是怎么一步步和他形同陌路的。
见他没拒绝,谢承倒豆子一样开口:“高中时的流言是我散布的,找你麻烦的几个人也是我雇的,你跟季云深的事,也是我乱说的,向音乐协会举报也是我做的……你,你打我吧!”
“我知道。”肖誉淡淡开口。
“你知道?!那你怎么不找我算账?”谢承仰着脸,因震惊而大张的嘴巴让他看上去面目可憎,“但,但热搜的事情不是我,那是我爸做的!”
“因为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他们认为我是我爸的帮凶……能不能念在我救你一次的面子上,帮我出庭作证?”
静寂无声。
谢承仰头望着他,他扭头看着方知夏桌上的小闹钟。秒针滴答地走,每响一次,就在他身上抽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