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36)
作者:温九三
这肖誉倒是没想到,不过能把季云深那么挑剔的胃抓住,这个茶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拆开一份尝了尝,软糯有嚼劲,刚入口时微苦,而后有些清甜,最后是浓郁的茶香。不过他对甜品不感兴趣,剩下的都留给了柳宛白。看柳宛白露出了和季云深相似的“幸福”表情,他更难以理解。
太夸张了吧,要不是他吃过,真以为有多好吃呢。过后他想起来,大概是那天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季云深就误以为他感兴趣?
季云深的观察力很厉害,当初在琴行一眼就看出了他大提琴的问题,只见过三次面就察觉到他左耳的耳洞,还有他挂在琴盒上不及手掌大的帕恰狗……
不知该觉得熨帖,还是该觉得胆寒。
第32章 “哦,原来是吓的。”
八月末,到了暑假的尾巴,肖誉帮柳叔打理好店里的一切,收拾行李搬回了学校宿舍。
两个月没住人的房间落满灰尘,卫生间还冒出了小蘑菇,薄薄的菌盖,通体米白,顺着墙角的缝隙长成一排。
把空调开到除湿模式,他戴上口罩开始清理。
下楼扔垃圾时顺路去超市买了一斤氯化钙,装在小袋子里,在宿舍各个角落撒上一把,不到两天,宿舍的湿度就降下来不少。
趁着晴天,他把自己和方知夏的被子抱到楼下,搭在高低杠上晾晒。临近开学的日子里,楼下几个健身器材比图书馆的座位还抢手,也幸亏他回来得早,不然被子都没地方晾。
转天早上,他拎着前一天买好的水果和零食,乘地铁去了市三院住院部。医院这个地方不管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人流量都很大,住院楼相对僻静,但电梯上下一趟也是满员,很难挤进去。
肖梦冉今天调休,正坐在病床前和沫沫一人一根雪糕,共看一本童话书,阳光洒在洁白的瓷砖地,只看母女俩的倒影,肖誉都觉得心脏软了几分。
旁边的5号病床空着,他没有问,默默祈祷上次那位吐血的病人已经痊愈出院,或是转到了其他病房。
“哥哥!”沫沫扬起一张小脸,把书和雪糕往肖梦冉手里一塞,坐起来要肖誉抱,“你是来看我的吗?妈妈说你很忙,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肖誉难得露出笑脸,弯腰抱抱她,然后抽出一张湿巾揩去女孩嘴角的巧克力,“最近怎么样?”
女孩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掰着手指和他汇报最近的事:“最近要打很多针,比原来还要疼,我不开心。但是哥哥来看我了,我就特别开心!”
肖誉边哄边看向肖梦冉,母子间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肖梦冉摇了摇头,从小冰箱拿出新的雪糕递给他。
沫沫缠着他给念故事,他放柔声调,轻声念着在他看来幼稚到极点的童话,兄妹俩靠在一起,地上映着三道紧密相连的三道身影。
故事念到一半,肖誉收到一条号码为“100”开头的短信,本以为是垃圾短信,但在锁屏预览中看见了“楚可”二字。
崇拜多年的作家名字摆在那里,他很难控制住好奇心。
短信内容很简单,写着楚可签售会的时间地点,然后是一张宣传海报,和一条链接。
脑子里敲了一下警铃,他想起学校老师上课时提到的诈骗手段,忍住没点进链接,却也没舍得删除短信。
“怎么了哥哥?”沫沫有些急,“后来公主怎么样啦,快讲啊。”
肖誉放下手机,接着刚才的念。
他平时说话语气平淡,自以为今天念得挺有感情,但肖梦冉听得都睡着了。他看了看瞪着眼睛,满脸期待的沫沫,还有些感激——童话念成讲经,也只有沫沫捧场了。
下午临走前,沫沫神秘兮兮地从床底抽出一本书,说:“哥哥,送你。”
“礼物?”肖誉正要翻开看,被沫沫按住了手,让他一定回去再看,他笑了笑,嘱咐沫沫按时吃饭、乖乖吃药。又和肖梦冉在走廊上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医院。
小孩子的话不一定有逻辑,但肖誉依然遵守了约定,等回到宿舍才翻开那本书。
严格来说,这是一本纯手工制作的书,两张硬封皮中间夹着十来张彩色内页。翻开一页,竟是立体绘画图册。
沫沫很有绘画天赋,他一眼认出画的是星微巷那间小房子,穿蓝色旗袍头发高高盘起的女人,和穿粉色裙子的瘦弱女孩,在客厅里玩芭比娃娃。
目光在女人身上停留了半天,肖誉闭了闭眼,这也是他记忆中肖梦冉的样子,从他爸爸去世后却再也没见过了。而画中的芭比娃娃,就是展示柜里代替他奖杯的玩具。
他鼻子发酸,明知那是他的亲妹妹,却还是嫉妒她在未来很多年,能一直得到肖梦冉的爱。可他也感激沫沫画出这本书,让他再次见到记忆中的母亲。
再翻过一页,他的情绪彻底失控,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书页上。
背景还是那间小屋,肖梦冉在桌前择菜,沫沫在对面写作业,两人中间却加进一个清瘦高大的男生,男生穿着蓝白校服在给沫沫辅导作业,满脸笑容抚摸沫沫的头发。
毫无疑问,男生是他自己——这是现实从未发生过的场景。
沫沫画这本书之前,只在医院和他遥遥相望了一眼,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过,却在心里坚定不移地认下了他这个哥哥,期望有朝一日和哥哥、妈妈生活在一起……
一阵暖流从心底而生,在四肢百骸循环涌动着。这一刻,肖誉突然发现,其实他一直被肖梦冉和沫沫爱着,无关血缘羁绊,只是纯粹的爱意。
恰好这时季云深打来电话,而且又是视频电话,他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接通。
没想到季云深第一句就问:“怎么哭了?”
肖誉盯着屏幕中的自己,不由烦躁起来,他皮肤又白又薄,什么痕迹都藏不住。发红的眼眶和鼻尖,让他从气势上就先弱了几分。
“在看电影。”他说。
既然藏不住就认了,反正看电影哭一哭也很正常。
“什么电影这么伤感?”
季云深穿得很正规,那头光线有些暗,也很嘈杂,单看背景认不出是哪里,应该是一会儿要参与什么重大场合。
不过他现在想自己静一静,便打发道:“恐怖片。”
“哦,原来是吓的。”季云深笑起来,镜头跟着晃了几下,抬起手在镜头的位置摸了几下,“胡撸胡撸毛儿。”
他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且感慨自己撒谎的技巧一如既往的差。
上次科北的大巴车上,季云深也说过这句话,当时很别扭,现在听起来还是不对劲,那种哄小孩似的语气好像就不该从季云深嘴里说出来。
“快开学了吧,你那小室友回来了吗。”季云深问。
“他过几天回来。”肖誉把手机放在桌上,摄像头冲着上层床铺的木板。
季云深似乎真的很忙,也可能是看懂了他不想再聊的态度,就没再拉着他东聊西扯,寒暄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肖誉去环树录制了最后一章乐谱。
之前季云深说截至七月底录完,但中间发生了不少事,又赶上团建,拖拖拉拉居然到八月底才录完。他内疚得不行,录完之后去隔壁控制室找周允诚道歉。
“你不用道歉,原本计划就是八月底完成,刚刚好。”
“之前听季总说是七月底。”他担心周允诚是安慰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耽误你们吗?”
“没有,你放心。”周允诚整理好控制台的曲谱,把喝剩的咖啡扔进垃圾桶,“是我让Eason这么说的,当时看你状态不好所以给你点压力。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按时完成就可以。”
肖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能理解周允诚的做法,但他也因为时间太短焦虑过一阵,现在想想多亏有压力鞭策,不然他可能连续好几次都调整不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