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45)

作者:落九盏/捌月野酒

“想,”傅凌清似乎轻叹了口气,很轻。宋屿安的耳朵轻微动了动,听见他说,“也许回去了也会想。”

他撒开箍着宋屿安的手,替他套上睡衣,将背后的衣摆拉下,完全盖住那一片让人移不开眼的吻痕。

他起身:“我去冲澡。”

人从身边离开,却陷入了和蓝湖返程路上一样的气氛里。有点像冷战,有点像赌气,宋屿安没有证据,只能凭空猜测。

他望着傅凌清不再纠缠的背影,心里不住推敲他这两天愈发多起来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傅凌清在尝试越过他们之间的某条线,发展出一种延续炮友、却又不再完全是炮友的关系。

看对眼了就试试,年轻人都这么想。反正双方都愉悦的前提下,试错成本几乎为零,就算出了问题,顶多就是一拍两散,最后相忘于江湖。

好聚好散嘛,就算以后再见也不会尴尬。

完全不会尴尬么...

宋屿安想想,又严谨地自我纠正——

反正不是恋人关系,怎么也不至于像他和沈乔予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有一方和第三个人发生了肉体关系,不过就是换一个人共谋快乐而已,和出轨根本不会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的人,一旦将性和爱分得太清,就会变得狡猾又聪明。

傅凌清想要的这种关系很难定义,说是固炮,可似乎又多了些暧昧的互动。

像植物生出的倒刺,直往宋屿安的心上贴,拂又拂不干净,沾过一次这件衣服上就一直都有,除非把衣服丢掉。

显然,傅凌清是看他看对了眼,于是礼貌地试探,步步为营。

作为上面那个,傅凌清很会照顾人的感受,偶尔情绪到了动作难免粗暴些,却从不会把人弄伤弄痛。

单从炮友这个身份来说,宋屿安找不出一点值得他反驳的缺点。

如果放在念大学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将自己在上海的店址留给傅凌清,没准心情一好连住址也一并给出去,在次日各自转机的时候潇洒地挥挥手臂,说,等我回上海见。

二十七岁的宋屿安却犹豫了。

最初在酒吧相遇的时候,以为只是一夜的短暂缘分。直到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傅凌清同行的提议,和他走上冰岛南部的环线后,有些东西潜移默化地变了。

或许他早有察觉,却刻意回避;只是分别当前,总有要面对的时刻。

年轻时的机会之所以多,偏偏是因为敢于尝试。运气极好一次就遇到命中注定的概率未免太过渺茫,谁不是在万花丛里左摘一束右采一朵,才知道到底哪种香气才最适合自己。

曾经的他自由、随心,向沈乔予表白前也有过极个别算不得长久的对象,直到和沈乔予在一起,相安无事的恋爱一谈就是六年。

多少婚姻都坚持不到六年就分道扬镳,因此他以为他就这样好运地终于采对了属于他的那朵花。

他本是只候鸟,流连在不同的岛屿,有朝一日落了地,竟从这种双脚落在地面的感觉里寻到了踏实和安心。他爱上了这种感觉,从此在大陆上扎了根,以为这就是他往后的归宿。

直到曾经比翼双飞的另一方振翅离去,留他一人孤苦伶仃,他本不想在伤心地多做停留,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再盘旋于苍穹的野心和能力。

这六年的平淡日子将他的棱角一点点磨平,他变得圆润、融入生活,不是非要再成为一个做什么都最瞩目的人。

最明显的一个特征是,他在日复一日里,逐渐开始渴望稳定。他在细水长流里变得习惯,沈乔予却为未完成的梦变得不甘。

背叛来得猝不及防,当时的画面太过冲击,像被喂了一大口他此生最恨的香菜。

有些心痛来源于责任关系的捆绑,宋屿安投入得彻底,却又分得清,一旦确立起一段稳定的关系,他会不自控地将自己完全丢进去,宁可融化后再凝固,成为彼此关系里坚实牢靠的地基。

这他控制不了。

可他可以控制是否开始这样的关系。

在冰岛的几天他痛定思痛,痛完却悲哀地发现自己依旧渴望一个稳定的港口,让他这艘已经几近破败的小船,偶尔靠一靠。

所以才对要走心的一切事情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渴望,又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勇敢。固步自封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宋屿安自嘲地想。

要他忍痛和傅凌清在这最后一晚做到昏天黑地,痛到流血、落泪都无所谓,他唯独不知要如何应付傅凌清的克制。

他说不清楚傅凌清的克制里都有什么成分,总之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对一个陌生人的感情当中——

炮友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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