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10)
许明月走至车边,便被那车夫扶上车去。
她轻声道:“多谢这位……”
那车夫露齿一笑:“夫人客气,小的名叫敬一。”
“敬一……”许明月愣了愣。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此时敬一已将车帘放下了。
许明月坐在车中,微怔。
外头敬一放了车帘,再度对上自家首辅大人比腊月天还要寒凉的眼色,只恨不得砍了自己去扶夫人的手。
叫你扶!叫你扶!轮得到你来扶吗!
沈潜最后淡淡瞧了敬一一眼,登上马车,落了帘子。
才入车中,就见许明月正望着一处发怔。
他心中微微发软,轻声唤道:“娘子。”
许明月将将回神,对上沈潜温和的神色,抿唇笑了笑:“我走神了。”
“娘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许明月目光微凝:“也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
她唇边扬起一抹笑:“只是方才忽然想起,在金陵有座亭子,也叫敬一。一时间,往日岁月纷纷涌上心头。”
她虽笑着,那笑意却显出些落寞。
沈潜沉默片刻,自车中暗格取出几封布包来。
他低声道:“往日俱去,娘子莫要伤怀。”
顿了顿,又道:“若还伤怀,我便将那敬一的名字改了。”
“欸,可别。”许明月被他逗笑,“还没有伤怀到这种地步。”
布包被沈潜一一打开,露出里头精致小巧的糕点来。
许明月愣了愣:“这糕点。”
她看向沈潜,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他道:“前日上酒楼,正瞧见这糕点,地道的金陵制法。差人问过,知道师傅是金陵人,想着与娘子有缘,便带回沈府了。”
许明月心中一阵动容。思乡,惊喜,感激,酸软的情绪在心头织成一团,可到嘴边,也只一句:“……多谢。”
沈潜眼中笑意愈深:“娘子尝尝,可是在金陵时尝过的味道?”
许明月拈起一块糕点,浅尝一口,唇边不由也再度扬起笑来:“师傅的手艺,在金陵也当是数一数二的。”
沈潜支着下巴,笑看她:“那便好。”
这糕点师傅,确实是他从酒楼搜罗来的。然而时间却不在前日。
早在几月前,他在宫宴上再度见到许明月的那一面——要为她搜罗一套金陵的厨师班子,这念头便挥之不去。
他敦促师傅练了几月的糕点,本想着,待时机到了,他要在许明月以为的“初见”之时,就将这一份心意奉上。
哪知道……
他眸色沉沉,但垂了垂眸,再抬眼,对上许明月的目光,又变得一片澄澈。
“明昭也尝一尝罢。”
他眼中溢满柔软的笑意:“好。”
许明月为着不负这份心意,将每份糕点都一一尝过。最后被腻得喝了两杯茶水,又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嗝。
她看向沈潜,却见对方低垂着眸子,似乎怕她羞涩,只装作没有听见。
她心中微软。
马车轻微晃动之中,两人默默无语,气氛却令人很是舒适。
沈潜手指搭在桌沿轻敲,目光贪恋地描摹着许明月的眉眼。
他多想这样的时间再长一些。
然而不多时,车外敬一一声“吁”,马车轻晃着停下。
已到沈府了。
沈潜轻舒一口气。他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与许明月。
“娘子,上次托我转交的信,已送与凭临了。这便是回信。”
许明月愣了愣,接过薄薄的信封。拿在手中摩挲了几下,朝沈潜抿唇笑了笑。
“多谢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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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流云院,许明月取出信来,细细读过。
傅凭临写信的风格很是鲜明,开篇总是一句“卿卿吾爱”,而后一长篇的情话。
不过此次寄信,大约是知道事关紧急。“卿卿吾爱”虽还是未改,情话却只写了两三句,便切入正题——
原来此次赐婚事件,之所以如此紧要,是因为那淮南王郡主,自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倍受太后宠爱。
而那太后,自幼帝登基,便妄图操纵幼帝,把持朝政。只是有沈潜阻拦,一直未能遂愿。
太后知晓傅凭临与沈潜的交情之后,便一心要离间二人,但因傅凭临始终不从,便起了从许明月处下手的念头。
太后虽然身处后宫,却在朝中笼络一帮重臣,而且因是妇人,与诸多朝廷命妇都有往来。
纵使是身为首辅的沈潜,若不将许明月接到沈府,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护她周全。
信至末尾,傅凭临还隐约透露了些意思,大约是此事不止如此,其中更有隐情。设计让许明月与沈潜做假夫妻,不仅是出于对她一人的安全考量,更是出于对朝中大局、天下安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