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11)
许明月看罢薄薄一张纸的短信,却觉比自己读过的万字长书还要沉重。
她正要将信纸叠起,余光中却又见信纸背面还写了一段话。只因写在背面正中,拆信时正巧未瞧见。
她一字字读来,心下微沉。
“明月吾妻,郡主一事,为夫深有所愧。万般罪过,一纸家书,难以言尽。来日肉袒负荆,再向吾妻请罪。”
深有所愧……
她本是站在窗边,此时却觉得周身一阵发软,跌坐在窗边小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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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书房。
沈潜正伏案批示奏章,平素几年不经一敲的房门却被敲响。
他搁下手中的笔,眼中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倒是亮了亮。
沈府上下的小厮都知道一条规矩,主子在书房处理公务时,是纵有圣旨来了,也不许打扰的。
知道主子在书房,却还敢打扰,那只能是为着一个人的事。
“进。”
小厮垂首,恭敬地进了书房:“主子。”
“说。”
小厮将头垂得更低:“流云院当差的婢女来报,夫人读过信后,似乎便失了心神,跌坐在凳上,已有半个时辰不曾动过了。”
沈潜听至一半,眼中亮色便骤减。余下的亮色也随着小厮的话语,一点点消退,最后化作一片暗。
他沉默许久,看向窗外,低声道:“今日都不要去扰她。”
“是。”
片刻,沈潜揉了揉眉心,又道:“晚些时候,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就说,近日天凉,我染了风寒,担忧她受波及。”
小厮应道:“是。”
而后,又将一封帖子递过头顶:“还有一事,傅府的二公子今日递了帖子来,请主子到傅府饮茶。”
沈潜听罢,冷嗤一声:“傅登迎,他倒还敢再见我。”
他心中本来有郁气,此时想起这傅二公子,更添几分怒火。
许明月被傅家遣退一事,本来自始至终都在他计划之内。
谁知这傅登迎,心中畏惧淮南王府的威势。因着郡主一次登门造访,便自作主张,冒傅老夫人之名,提前将那纸遣退书给了许明月。
他收到消息时,本在家中会见吏部官员。
若不是他当即便放下手中一切,赶往傅府。那数盆冷水,便真要泼到许明月的头上了。
想起当时,许明月单薄的身影,就那样站在沈府的大门前。身侧是居高临下,站在马车上咄咄逼人的淮南王府婢女,身后是傅府一众手持木盆的家丁。
他心中的怒火有多甚?若不是许明月以那样陌生的目光瞧着他,他怕是当时便要令府尹抄了傅府。
沈潜闭了闭眼,怒火烧心之间,却又想起方才小厮所说的,许明月看过信后的反应。
他强自按下了心头的怒火,对小厮道:“将这帖子烧作灰,送回傅府,再带给他们一句话:下次若再敢对夫人不敬,这便是傅府的下场。”
“另外,让傅登迎明日过午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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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秦淮河畔,饮酒作乐的公子哥醉醺醺地回了府。
那府门古朴气派,与这公子哥身上的浮华气全是两样。
他走进府去,就见站在院中,瞧不清神色的亲娘,顿时腿软。
“姨娘……姨娘我今日,我今日出去……是,是……”
他半天“是”不出一个字来。
可今日那姨娘却是笑意盈盈,瞧不出半点不悦。
她走近了,扶起他,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是今日没有念书又怎么了?”
公子哥听罢,瞪大了眼。
片刻,他总算看出这姨娘说的是真心话,不由真心实意地舒了口气:“姨娘你总算是想通了……我早便说了,我不是阿姊,真不是念书的料子……”
他话才说一半,却听姨娘一声冷哼,打断道:“什么阿姊,你父亲说了,她不守妇道,已不再是咱们许家的女儿。以后,你再也不必居于她下,她也再不是你什么阿姊了。知道吗?”
公子哥一愣,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
“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
为什么呢?
阿姊自小比他乖巧懂事,聪慧机敏,又知书达礼。父亲也曾说,若阿姊是男儿身,这满金陵的儿郎,都比不过阿姊。
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跟在姨娘身后,浑浑噩噩的进了屋。
恍惚间,他听见姨娘正高兴地喃喃——
“就是再会念书又有何用,如今还不是成了下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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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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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难得见了太阳,许明月窝在榻上,翻看着昨日搬回沈府的书册。
清漪在一旁抱怨:“小姐,多好的日头,咱们就出去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