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14)
那神神道道的天命一说,琅邪那日还不懂得。
只知那日一切皆是本能,若重来一次,他必也会再受那一掌。
兴许是因这晚想到天命这一说,这天命便应时给他些暗示。
隔日琅邪上朝回来,听福伯传他那姑姑的令,说昨夜未曾团圆,今日要做顿午膳给他吃,让他下了朝,便去京华楼。
琅邪肚腹空空,乐得去吃白食,忙让福伯选了点心,带一坛酒,忽地想起一事:“对了福伯,剩那坛给二皇子府送去。”
福伯看他一眼,还没说话,琅邪笑道,“怎么啦?舍不得啊。”
“殿下,小的只知您与大殿下三殿下交好,二皇子又是何时结交上的?现今统共就剩一坛......”
他笑眯眯道,“二皇子昨日救了我,您不知道吧?那犬戎的哈查王子,也不知为何,几次三番与我为难......”
见福伯露出一脸迷惑,他回过神来,失笑道,“我跟您说这个干什么?你别管,给二皇子送去就是。”
交代完,便独自拎着一坛子酒和点心出了门,隐约听到老人家在后头嘀咕,“忘性也真大……”
这正是京华楼一天生意最火爆的时辰,远远便听到里头人声鼎沸,吃了的,吃着的,等着吃的,吃不上的,各在门前屋内进进出出,或走着,或堵在掌柜结账,或坐在位置催促;小二们举着托盘,脚不沾地,上下左右地穿梭,嘴里喊着“来勒”“借过”“您久等”,一声盖一声地高。
琅邪也不需招呼,上楼去他的老地方。
然而许是未用早膳,又走得太疾,楼梯匆匆上了几步,眼前便一黑,猛地抓在扶手上,待眼前恢复清明,才继续往楼上走。
楼上亦无虚席,然而他的位置始终给他留着,这会儿终于有人瞧着他,喊了一声“九公子”,让他坐了,打了一壶上等好茶来。
他把酒和吃的给了那人,让他交给老板,不需说他来了。
金秋时节,微风拂面,他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一边慢慢喝茶,一边看窗外青天,风景这边独好。
这宁静却不多时便被人赶走了。
他先是眼角瞟到对面座位布衣一角,随后抬眼,对方也正看着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那青年做贼似的喊了一声“公子”。
“阁下是?”
“在下方才在楼下瞧见公子,面色发白,汗虚气弱,莫非身体不适?”
琅邪虽不知对方何意,为何不吃饭却来关心一个陌生人,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下受过伤,因此体力不如常人,有些虚汗。”
“果真如此,”青年道,“公子年纪轻轻,落下这个毛病,实在可惜。”
琅邪一笑置之。
谁知那青年道,“在下家中有一株百年雪参,不如送给公子调养身子,公子以为如何?”
琅邪一愣,“你认识我?”
“在下与公子素未谋面。”
琅邪一脸“你看我像傻子吗?”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多谢好意,在下受不起。”
那青年道,“陌生人三两句话便要送公子东西,难免公子有所怀疑。不怕公子笑话,在下虽是个读书人,却嗜赌如命,这些年来,输得妻离子散,家徒四壁,也还改不了这毛病。这不,今早又与朋友打赌,又输了一场,是那朋友要在下走进这京华楼,将在下家里那株雪参赠给在下想赠之人,在下也是左看右看,打扰了不少客人吃饭,实在看不出,何人当得起在下一株百年雪参。”
琅邪点点头,“雪参贵重,又有百年生长,我听也不曾听过。”
当日为治他的毛病,师傅费劲心力腆着老脸,参芝丹药求了无数,至贵也不过生长二十年的参药。进京后姑姑也求皇上赏过不少好药,常做药膳给他,十年便是难求,吃了只如丢进无底洞,再无回应。
宫中常太医说,他这毛病得要百年仙参,或是江湖上一个叫马天南的神医来救,然而那大夫十多年前便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隐退,甚至还有说他登仙的,茫茫人海,又哪里去找?
现今说要雪参,这青年立刻就不知何处钻出来,素不相识,一来就说要给他一株百年雪参——还不求回报。
侍郎大人打了个呵欠。
那青年坚持道,“公子,公子!我那朋友还在楼下等着,公子不信,便看他们一眼。
琅邪顺着他目光往下一瞥,倒真瞧见街上有两三个布衣青年,正在门前张望,似在等候消息。
那青年说完便起身,微笑道,“时候不早,在下也该回去。公子若信在下,在下陈申,就住在西郊陈桥之下。”
琅邪一愣。
恰此时,小二上菜来了,“公子,老板亲自给您熬了汤,独一份儿,要您吃了这药再喝,等大公子他们来了,再......额,这位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