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22)
啊芜心中一喜:“殿下您别管我用何法子,倘若我有,您是否会买?”
“收几匹马不是难事,只是……”周卫序顿了一顿,“括特马出自兖族,数量稀少,近几年更是鲜有市集贩卖交易。”
“你与兖族人有私交得到一二匹,我可以收,超过三匹我亦无能为力。”
啊芜正了身子,觉着奇怪,扩特马又不是战马,堂堂朔王竟收不得几匹马?
从前阿爹也喜欢这括特马,想将市集上所贩卖的收进府中培育驯养。
最终,因后来的事打断,事与愿违。
她问:“既然是好马,为何殿下您不愿收?”
想起被元隽掳走的玉佩,这买卖她是很想做的。
周卫序将其中缘由说与她:“扩特马早年并不得人重视,后因它皮实耐跑渐渐被人熟知,现下皇上在收此马。”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再好的买卖亦不能拿脑袋与皇帝争。
啊芜稍显失落,她虽不知那元隽手中还有无这扩特马,经此一说,已觉错失黄金万两。
那日将扩特马置于西子街贩卖,也因近两年这马名声日益响亮,怕在京中引人侧目,所以去那西子街,好马歹马终究是匹马,看运气换几辆银子应该不难。
他未深究啊芜马的来历,只是劝她:“不可与兖族人交往过甚,私贩此马过三者,被发现是要获罪的。”
啊芜一惊酒醒了几分:“啊芜谨记殿下教诲。”
周卫序正色道:“皇上收此马,我只与你一人说起,你万不能与旁人再说。”
啊芜忙摇头:“违律之事不能碰,啊芜晓得。”
到底是她没听明白,他重申一遍:“皇上收扩特马一事,你知我知。”他字字如灼,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子。
此刻终于听懂了。
不是与皇帝争马获罪,而是让旁人知晓皇帝在收马是死罪。
在律法之外还有法。
皇帝为何私下收马?
皇帝光明正大收马匹又能如何?
用马匹行军作战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为何不让人知晓,难不成是用马匹做劳财伤民之事?为求长生,用大量马匹炼制仙丹?
朔王不能收马,那谁在替皇帝收马?
朔王为何告诉她这些?
这一串,啊芜猜不透。
眼前的朔王老于世故,总一副认真缓慢的模样,他该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放荡不羁和老于世故在他身上怎么如此协调。
瞧瞧天色。
他先起了身:“改日再来看你。这北楼我命脩娘洒扫一番,差几名婢女,你暂且先住着。”
啊芜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他的说辞行云流水,仿佛是他应该做的,这似乎太快了。
他又说:“权当我替你拿了主意,将这北楼先行买下。北楼与那乐坊离得远些,门前砌两道墙便是独立院落,何时砌墙你自行决定,等你攒够银两,再将房契与你交换,如何?”
啊芜如鲠在喉,如此,自己像是朔王豢养在府外的舞姬,且连推脱的机会都没能给她。
梦寐以求的东西近在咫尺,一方宅院,一张床榻便有了家。
从前倚靠父亲养尊处优,现下又要倚靠朔王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安了身,她心神不宁。
从前天下的好,她以为是她该得的,而今,这天下的好是她不该得的。
攀附权贵,她浅想过,现下却成了真。
啊芜不语算是默认,跟在他身侧出了北楼低问:“啊芜能否继续在坊中舞剑?”
他驻足,侧身看了她一会儿。
最后道:“有这么好的一技傍身,荒废了着实可惜。将这一身技艺换取银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届时,技艺还在,银子也有了,何乐而不为?”
何乐而不为,是的,何乐而不为。
啊芜恭送周卫序出坊,脩娘应下朔王交代。
脩娘同啊芜一道折回北楼,并遣人收拾朱心亭。
“方才朔王的话我已记下,姑娘就安心地住。此时人手不够,稍晚我再叫人将这北楼收拾出来,我先去坊里忙。”脩娘话语平和,只是垂着眼帘不看她。
“多谢脩娘。”啊芜朝脩娘正正地行了礼。
朱心亭的小厮整理好食具,脩娘领着众人出了北楼。
啊芜踩踏着北楼的一草一木,又将里头的景致瞧个全,最后绕着朱心亭一圈又一圈。
与他走过的石子路窄而细,夹缝中填满了杂芜,每走一步便会重重勾勒衣裳。
驻足抬头遥望,天高云阔,静静地,像一幅画。
她记得往年的春日,天比这蓝,比这好看。
脑中、心中满满地都是银子。
买宅院、赎身子这算是他留给她的底线?
从今往后,外人便只知她是被朔王豢养的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