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21)
她对这个乐坊常客恭敬着,等他捡起地上的筷箸落座后跟着落了座。
他将公筷丢去一旁,顺势给啊芜斟满酒:“今后私下你我不必多礼,像西子街那样。”
朔王自来熟的举动啊芜看在眼里,心中一直念着使不得,这种伺候人的事如今是她该做的,可手却被定住僵在那,任由朔王给自己斟酒。
她正襟低垂眼帘:“今时不同往日,今日啊芜是华庭的啊芜,不再是西子街的啊芜。”
“不过都是虚名,你还是你。”周卫序说得轻松。
啊芜抬眼瞧他,正对上,墨眸无垠,又不知是谁染了谁的眼。
渐渐他眼角泛起一丝笑意,“朔王,不过跟你一样都是些虚名,我还是我。”
啊芜从前伺候余爷爷,如今在坊中再学了些,此时怎的就用不上了呢。
不能再这样把性子端着,别扭得像受了委屈似的。
心一横换个像对付元隽的腔势:“殿下这般说会让啊芜折寿的,人各有命,民女不敢僭越。殿下既然爱说笑,那啊芜当殿下在逗笑了。”即学起坊中姑娘的调调,“不知殿下对乐坊新人是否都是这般地多加照拂?”目光潋滟。
新人配老客,笨拙些也无妨的。
周卫序夹起姜豆看她,眸光闪烁带着些许隐笑,只说:“先吃。”
他不答,那便是逃避。
无妨,无妨。
照拂谁都无妨,像她这样的新姑娘确实需要照拂。
前些日子丢了魂魄的她,今日定要把魂先召回。
上门皆是客,权当买卖。
能和朔王做买卖的想必也是个人物,应当夸赞自己运气佳。
她捡些俗的问,知晓了他喜欢的吃食,爱听的曲子,欣赏的诗词歌赋。
还知晓了这靖安城哪些去处比较有意思,登瀛楼、百里赌坊、鸣泉茶楼、金鼎狩猎场……
仿佛除了吃食,他说的这些与她往日里的生活并无任何交集,这些个地方女子倒是能去,可不同于男子的那种惬意,不论任何年纪都可以来去自如。
到底是男子在这世间潇洒啊,啊芜想着往后她也想去多瞧瞧,尝尝其中的滋味。
他问她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她也想不出自己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的倒是有一箩筐,只能说:“啊芜平日里只喜欢舞枪弄棒。”
他倒是惋叹起来:“我对这一窍不通。”
不会刀枪有什么不妥的,就像她不懂诗词歌赋。
“殿下,这人呢,有七窍,您只这一窍不通,其余六窍通达,已堪比圣人,殿下不愧是王,不像啊芜,七窍只通得半窍,注定是个庸俗之人。”
有趣,今日所谈内容,她问他答,俱应承,只是到了这刀枪事,他说一窍不通。这一窍不通怎的到了她口中成了探讨修为,还替他开了六窍。
还是见他笑,笑得越发隐晦。
啊芜不明白,奉承的话竟能如此好笑,想,往后定要多说。
他知晓她在刻意奉承,她也知晓自己在奉承。他笑时在瞧她,她也在瞧他。
只是静默着相互瞧。
啊芜眼中渐渐有了探究,而他还是清浅,墨眸之后似乎有道门,挡了住了她往深处探究。
啊芜将两人酒杯斟满,敬他酒,掩饰尴尬。
他说让她像西子街那般同他讲话,她做到了,跨过那一步,前方一马平川。
十七年来未曾喝过如此多的酒,从前阿娘不让喝,阿爹又不常在家帮着她,所以喝的少,如今自己可以拿主意了,先喝它个畅快。
将门之女,秋霜烈日。
这些日子周卫序无法安眠,皇帝竟没将她拿下,并将跟踪他的暗卫撤去。
皇帝日渐怪戾,看来,他也将换个法子来应对他的这位哥哥。
此时,倒是难得的闲情逸致。
王府养了一只狸猫,两头蠢驴,三只忠犬,四只梅花鹿,五只老龟,六只舒雁……之后他讲的那些都记不清了,统统未取名,说日后专为这些个物宠来这向她讨要名字,一次只讨要一个。
旁人寻由头见一个人总是想着法换花样,这朔王倒真能省事,由头都是一样的。
酒气醺上胭脂,整个人容光焕发,桃色脸颊透出点点星泽。皋国的佳肴美馔,不错,不错,啊芜忘了对面的那人是个王,只当他是个贵人。
酒足饭饱,眼前的佳肴美馔亦不香了,全不如眼下的这碟姜豆,夹起一颗送它入口:“殿下,民女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殿下可否答应?”啊芜托着腮帮问道。
“你讲。”周卫序放下筷箸。
“我若再得阿宝那样的宝马,能否将它们卖与你?”
周卫序沉思片刻,问:“阿宝是括特马,是现下京中千金难求的宝马,你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