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6)
她白皙小手筛糠似地伸过去,解开男子盘领窄袖的淡黄龙袍。
陛下匀净的呼吸洒在她手背上,两人离得极近,龙袍上那繁复的云彩乱色,乱的仿佛也是她的心。
解了半天,也只解开一个盘扣。
谢郢识伸手,揽住她的腰。
润润顿感禁锢,天旋地转,双手竟下意识交叉在胸前。
生情只在一瞬,谢郢识随即松开她。
怎么回事?
他虽没这样开口问,神色间已泛起微淡的厌恶。
润润一阵懊丧,真笨啊,为何嬷嬷教过好几遍的东西她还是屡屡犯错?
是她自己要爬龙榻的,如何能做出抗拒的样子?
只见陛下挥挥手,已经要赶她出去了。
润润大急,赤着玉白双脚,从龙榻挪下来,重新跪在陛下面前。
今晚就算赖,也要赖在龙榻上。
桃纱一脱,露出里面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眼圈微红,是身为一个暖床女人的顺从、可怜与委屈。
她眼底凝结湿意:“陛下,求陛下垂怜。”
就像方才她卖命地为他唱曲般,此刻她顶着沙哑的嗓子,卖命地求他。
她方才错了,真的错了。
求他再看她一眼吧,怜惜她一眼。
若就这么被轰出去,她和岁岁都得丧命。
谢郢识百无聊赖,睨着面前梨花带雨的人儿。
后宫中,似这般意图爬床的女人太多了。
不过是一晌贪欢,赏便赏吧。
左右永安王送来的人,没法长期留在他身边。
他勾了下食指:“上来。”
润润低垂着潮红而明媚的小脸,怯怯倾身过去。肌肤间细微的摩擦,她能摸到天子清淡而高傲的心跳。
层层叠叠帷幔垂下,遮挡红烛的光。
谢郢识将她压回柔软龙榻间,引开她双膝,占有她时开门见山,毫不留情。
四目交汇,只有例行公事,而全无一丝情愫牵动。
几度潮涨潮落,润润额角沁着细汗,被这陌生而窒息的感觉疼得快背过气去。
泪水本能落下,她晓得一切都是自己求来的,此刻如愿以偿,不该哭,而该笑,便飞快抹干泪水,两只柔臂极力迎合着……
直到后半夜,四更天。
沾染处子血红的床单已被换下,敬事房奴才恭敬等在门外,到了润润该跪安的时刻。
嫔妃侍寝完毕后离去是规矩,她也不例外。
润润双腿尚且麻软,涨涨酸酸,骨骼纷纷要散开一般。
她像只瘦小麻雀,拖着长长的寝衣。
“奴婢告退。”
天子半阖着眼,没理她。
丫鬟锦书和敬事房的人,负责将润润送回翠微宫。
润润出血厉害,唇色惨白,被外面萧瑟夜风一吹,跟纸糊的人般摇摇欲坠。
九嫔以下位份的嫔妃在宫中不得乘轿辇,她须得一瘸一卦地走回去。
锦书瞥见润润肌骨上大片淤青,便知陛下今夜并未怜香惜玉。
如此,可以放心与王爷复命了。
“小主忍着些,初次都要难受的,以后习惯就好。”
润润点着头,挤出一个惨淡微笑。
下雪了,宫灯能照亮的地方皆是白皑皑月影和雪景。
夜风好冽啊,和陛下的目光一样冽。
润润越发裹紧单薄的衣衫,起了层鸡皮疙瘩。
诚如锦书所说,经历这种事都会难受些,但她仿佛格外难受,此刻面色苍白快要虚脱。
雪花落在她两肩上,淋了个满头。
她才第一天入宫,锦书还没来得及为她备伞。
高大的宫墙矗立在浓黑夜色中,皇宫除去巡逻守夜的卫兵外,就只有她步行于清寂月辉之下。
润润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中,挪回宫去。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今后就是这后宫一份子,要独自侍奉主子,再无岁岁替她遮风挡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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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润那等卑微出身,之所以能得到陛下临幸,都因为沾了永安王府的光。
陛下与永安王乃胞兄弟,永安王与朝中几位重臣譬如孙丞相、窦大将军等等,都面和心不和,自然无形间触怒了陛下。
润润,是维持他们兄弟关系的工具。
给润润一个位份,也是卖永安王府一个面子。
翌日清晨,一道册封旨意和一碗避子汤同时送到翠微宫。
润润的位份为宝林,没有品阶和封号,属八十七御妻之列,仅高于其下的御女和采女。
这是中规中矩的册封,润润出身实在太差,宝林位份虽低,却与润润十分匹配。
她本家姓薛,以后便是薛宝林。
陛下年纪尚轻,膝下并无皇子公主。皇家追求螽斯衍庆,太后娘娘也急于含饴弄孙。但于润润,侍寝后却要饮避子汤。
因为润润是永安王送上来的人,陛下防备着永安王,几日来数道厉令贬谪在永安王身上,不知何时就废掉这位弟弟,自然不能让润润诞下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