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7)
再者说,皇后和贵妃娘娘都暂无所出,皇嫡子女从润润一下等伶人腹中出,实在逾矩。
就算让润润生,也得等那两位贵主有了皇嗣之后。现在润润不配。
仪景殿的刘德元掌事大公公,笑眯眯盯着润润喝避子汤。
大公公的举动,背后代表陛下圣意。
“小主请吧。”
润润别无选择。
她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苦腥直冲鼻窦,熏得人眼睛酸刺。
唇珠颤了下,眼睛紧紧闭住,终是将碗中药一饮而尽。
好苦呀。
她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只晓得比岁岁从厨房带回来的苦柏子,还要苦。
第4章 请安
饮罢避子汤,润润要穿戴整齐,往凤仪宫给皇后娘娘奉茶。
按照规矩,皇后娘娘才是堪称陛下妻子的那个人,其他妃嫔再得宠也只是妾室和奴婢。
润润作为新承宠的嫔妾,给皇后娘娘磕个头是应该的。
昨夜回到翠微宫时已接近四更天末尾,锦书还要为润润清洗,一番折腾下来,润润几乎一宿没睡。
她昨夜初经人事本就疼痛虚弱,骨头缝间的酸痛尚未褪去,喝罢刘公公送来的苦药后,脸色明显憔悴。秀目流转,生满了血丝。
锦书为她打些胭脂在颊上,以免面见皇后娘娘失了仪态。
走在皇宫,其他新承宠的小主都昂首挺胸,唯有润润低头快走,跟做贼似的。
她胆子太小了,也太懦弱了。气势恢宏的禁城,红墙白雪的美景,她皆没勇气去看。她能盯见的,就脚下那几块带着雪渣的青砖。
凤仪宫,皇后娘娘是位婉庄有仪的贵妇人,一身正红金线软烟罗,头戴镶珍珠蓝凤冠,鬓堆金凤丝,端方无匹,明艳而大气,仿佛生来就是站在云巅之上的人物。
皇后娘娘为人慈善与严厉兼具,润润跪地奉茶,举过头顶,她狭长的护甲拿过茶杯,缓缓训话。
“日后要安分守己,严守宫规。勤勉侍奉陛下,不可懈怠。侍奉陛下好了,也便是侍奉本宫好。”
皇后没提延绵后嗣之事,想是心知肚明她并不配怀龙裔。
润润:“承训于皇后娘娘,嫔妾谨记。”
皇后点头,未曾过分为难润润,咳嗽两声,便挥手叫润润起来。皇后体虚,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身子骨一直病病歪歪。
皇后座下寥寥数位,分别是礼部尚书家芳昭仪,京兆尹家沈婕妤,大理寺少卿家的张荣华……她们都是今年秋天新入宫的秀女,各个家世优渥,她们才是陛下的正经妃嫔。
入宫半个月,谁都盼着这第一份恩宠,却没想到被一介伶女占得先机。
但见润润雪白花柔,香娇玉嫩,两泓莹汪汪大眼睛,一看就是永安王送来专门勾搭陛下的狐狸精。
众妃心下先对润润三分不喜,润润落座后,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皇后娘娘瞥见右手边空缺的座,问:“贵妃没来?”
张荣华道:“回娘娘的话,嫔妾今晨探望过贵妃姐姐,姐姐吃什么都吐,托嫔妾代为向娘娘告假。”
皇后皱皱眉。
贵妃仗着怀龙裔,肆意缺席请安,今月已是第四回 了。然贵妃最得陛下盛宠,陛下宠着她,就喜欢她娇纵。
整个后宫除皇后之外,贵妃便是最尊贵的女人。若非贵妃怀着身孕,陛下缺个称心的暖床工具,焉会宠幸润润。
“虽说如此,新妹妹入宫,她也该过来瞧瞧。”
张荣华嘴上称是,心底暗暗鄙夷。
凭一个卑贱伶人也配。
此时内侍传来冗长的通传:“陛下驾到——”
众妃齐齐凛然。
润润闻陛下名号,亦微微发慌,整敛衣襟随众妃一同行礼。
谢郢识一袭暗蓝帝王常服,手握佛珠,缓缓踱步而来。
熏炉丝丝缕缕发出的云气纹,背后屏风是水墨滃染的冷调山水画,仿佛他也是画中人。
润润伏在地上,他的身影从她面前滑过时,只似一阵矜贵的清风。
妃嫔皆跪。
“参见陛下。”
陛下来到高位落座,润润才随众妃才起身。
因为陛下的到来,空气悄无声息变得紧张起来。众妃有的在抚摸鬓角,有的垂眸娇羞。
既然卑微如小麻雀的薛宝林都有了第一份恩宠,她们还能远么。
润润遥遥坐在最远处,连陛下五官都看不清楚。
念及昨夜被他握在手心的感觉,她倏然打个寒噤,细腰到现在还酸酸涨涨着。
陛下来跟皇后吩咐一些秋猎之事,太后娘娘虽非陛下生身母亲,但地位无比尊崇,当今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也是太后表侄女。
陛下重孝道,这些年太后的寿诞无不认认真真操办,明年开春恰逢太后六十花甲,诞宴更要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