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47)
赵妈妈应声,十分欣慰,“我这就去吩咐门上备车。”
谢郁文忽然心中一动。隐隐似有个线头,将要牵出背后巨大的未知来,一时却模糊着抓不住。
她若有所思,踌躇问道:“前日通判夫人邀我去广济寺,门上是谁来向妈妈传话的?”
细枝末节的琐事,好在只过去了三两天,赵妈妈不过略想了想,“是新来的三胜——原先门上管事的是裴大娘家的小子雷鸣,近日才都换成了他。”
谢郁文“噢”了声。四下里细微的征状合拢到一处,模糊的未知渐渐明朗了,她笑了笑,“今日去通判府递话,妈妈也吩咐他去吧。”
今日宋大娘子情绪倒尚好,回复了往日那般生气勃勃的模样,见她走进来,未言先笑了。
谢郁文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一半,行了礼笑道:“本来还想问夫人,情况如何,现下一看,倒显得十分多余了。”
宋大娘子亲热地搂过她,一脸感沛,“葭葭,多亏了你,否则我还不知道要愁到什么时候去。那日女使来回我,说你还未到桃花宴上,在山道上遇上个人,就将事情给办了,我还不敢信,谁知道,那日晚些时候,宴上叫散了,大人当真是一个人回府来的,那位要给大人塞美妾的中京贵人,竟没再提了。”
言至此,宋大娘子又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而且你猜怎么着,那位中京贵人,今日竟亲自登门了。前面的女使说,瞧着他模样和颜悦色的,一点儿没见恼。眼下正与大人书房里谈话呢,就是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真是奇事。”
梁王来了?谢郁文错愕不已,这人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呢?
宋大娘子见她面色有异,正想细问,当日她究竟在山道上与人说了些什么,“葭葭,你与那位中京贵人先前就认识么?”
谢郁文还不知要如何开口,却有女使急匆匆进来回话,一脸的惊惶,“夫人,大人正陪着那位中京贵人往上房过来了,那位贵人说是……说是要亲自向夫人赔罪。”
这回轮到宋大娘子大惊失色了,什么玩意儿?这个什么中京贵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想一出就是一出的,这样不着调。
谢郁文更是如遭雷劈,眼下她可不想再见梁王,得上哪儿躲一躲。
可是来不及了,说话间,崔通判就领着人过了月洞门,身后跟着的,正是那梁王。依旧是锦衣华服的贵气王公模样,可闲庭信步缓步行来,通身的沉稳静气。
怎么回事,谢郁文有些不可置信,这人忽然正经了起来,瞧着十分眼生。
避无可避地遇上了,正厅上一时站得满满当当。梁王正要向宋大娘子一个礼作下去,一转头却撞见了谢郁文,垂着目,亭亭立在宋大娘子身后。
谢郁文拿余光瞥着梁王,只见他竟“噌”一下脸红了。
梁王定了定神,努力不去瞧她,恭恭敬敬对宋大娘子道:“夫人,前日里是在下唐突了,酒吃多了一时上头,做出些荒唐事来,险些伤了夫人与崔大人的和气,还请夫人宽宥在下。”
宋大娘子仍旧云里雾里的。她仍不清楚这人是何来历,上来这一通没头没脑地请罪,直把她整不会了,只好探寻地看向崔通判。
崔通判安抚地朝她微微点头,宋大娘子见状,温言笑道:“哪里有这样严重,阁下不必放在心上。”
梁王直起身来,朗朗一笑,与崔通判对视一眼,又说道:“在下适才与崔大人商量好了——这两位侍女,在下还是交到崔大人手上,只是请他留意些手下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若有合适的,两下里相看一番,但凡能看对眼,就由崔大人作主保个媒。如此一来,两位姑娘能聘于好人家,做正头娘子,于她们而言,也算是好归宿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谢郁文在一旁听着,心下却有些异样。他忽然这样讲道理、明是非起来,她还真是不习惯。
按说,若梁王真要将此事揭过去,直接就此不提便是了,人人都乐得装作无事发生。可他偏偏还要上赶着来通判府上,演了这么一出戏,仿佛是着意来显示他有多近人情似的。
谢郁文的商人头脑下意识地响起了警铃,无事献殷勤……
果然,梁王此时演完了大戏,目光径直投向她,笑得腼腆,鼓起勇气喊了声“谢小娘子”。
厅上众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谢郁文这下当不得透明人了,只好硬着头皮朝他施了一礼,“梁公子好。”
一声“梁公子”,喊得梁王心潮澎湃,崔通判则一蹙眉,宋大娘子却是恍然大悟,葭葭果然认得他……哦,原来他姓梁。
梁王径自说道:“今日竟然在此处碰上小娘子了,真是巧,正好在下有些话想对小娘子说,小娘子稍后回府时,可否知会在下一声?让在下送您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