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落地不如鸡(44)

作者:春虫噤

后来屋中混乱一团,钟芫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她狠狠咬在那老家伙的脏手上,她发狠的咬,那尖细的哭嚎声犹在耳畔。

依旧让人作呕。

皇宫那种地方,在钟芫眼里就像装过腌臜之物的紫金钵盂。

又贵重,又那般不堪。

后来钟芫被毒打了几次,她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却被一个话很多的老太医救下了。

那老太医叫陆之涥。

因为同姓,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十六卫都统,还曾与他有些来往。

可偏因为这些往来,陆远被缉拿后,陆老太医也遭了牵连,不仅受了重刑,还遭抄家,没多久便被驱赶出了皇城。

当初被陆老太医照拂过的人很多,但是最后却只有钟芫敢去送他。

陆之涥走时,钟芫给了他一笔银两,一是想让他归乡后能安稳生活,二则是求他帮她在宫外置办一个安身之处。

随着马车驶出密林,钟芫的思绪也渐渐回拢,她望着逐渐平坦的官道,想起那日突然找来的青年。

这些年里她早与陆太医失去联系,本来钟芫早已放弃此事,却不想在箫成玉夺位之后,那陆太医的孙子居然突然找到她,彼时她才知道那陆老太医的孙子居然还入了皇城禁卫司。

也是直到那时她才知道青州和献安堂。

贺家车队足足走了两日,才从易县赶到青州府,期间贺敏可算是发了善心,不仅给钟芫安排了食宿,甚至还给她换了套行头。

贺大小姐回贺家前,还专门派人护送了钟芫。

这样平白无故得来的恩惠,甚至让钟芫有些无所适从,她看着朝她挥手的女子,从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件贵重的物什可回赠,反倒是贺敏不甚在意的笑道。

“我贺家可是青州第一首富,本小姐何等宝物不曾见过,哪里需要你给什么,你还是安心找你的夫君去吧——”

女子的洒脱萧飒让钟芫有些出神,不过很快她便也笑了起来。

她眼中的恩惠在贵人眼中也不过举手之劳,贺敏尚且不在意,她又何必耿耿于怀。

实在迂腐。

钟芫被护送到献安堂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她踏入这条街巷后便明白贺敏派人护送的用意,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将发间的素钗拨了下来。

“拜托将此物交于你家小姐,就说是民妇的一点心意。”

那护卫掂了掂手中的素钗,本想拒绝,但看到女子柔软却沉稳的目光,犹豫了会还是收下了。

两个护卫朝女子抱了下拳便告辞离去。

钟芫望着男人将素钗放入怀中,目送了许久。

那素钗是箫成玉第一次送她的礼物,那时他们方在一起过第二个除夕,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只不过当作纪念才戴了这么多年。

其实她早该取下了,当她决定离开箫成玉时就该取下,至于纪念什么的,诀别之后就不该有。

站在献安堂门外的女子,神情怔怔,似是沉思似是发呆,连身后的门什么时候打开都不曾发觉。

天色越发黯淡,长街却灯火如昼。

长串的花灯悬于街头巷尾,所目之处都似染了光晕一般,艳色的绸缎连着花灯朝更远处飘去,一切皆明媚。

女子站在花灯下,那素色的衣衫也被染上薄薄的绯红,她却分毫不知,直到一个低沉的略显生硬的声音传来。

“别来无恙……”

钟芫眸中晃动,她蓦然回首,只见献安堂的招牌下高挑的男子抱剑而立,此番也正神情复杂的朝她望来。

男人双眸潋滟如秋,那偏于阴柔的艳丽,在他脸上却不令人生恶,反倒是令人难以忘怀。

当然钟芫除外。

她看着眼前笔直如松的男人,脸上露出些许嘲弄。

“原来你还没死。”

男人身形未动,只是因这句挑衅显得有些僵硬,他昂首间展露的脖颈似有一道细长的疤痕,男人喉结动了又动,半晌却挤出一句。

“——多谢相救。”

作者有话说:

还是先磕头道歉——or2

评论区红包赔罪——or2

第41章

◎掩埋◎

男人的这句谢并没有让女子的脸色缓和多少。

错落的灯火摇曳晃动着, 平日里总挂在女子脸上的温柔早已消失无影, 那双清丽雅质的眼眸里满是漠然与讥讽。

她抬眸望来,然后踏上台阶。

“我没救过你——”

男人身形微顿,但眼神却依旧沉稳。

献安堂落在长街的尽头,热闹沸腾的人声在这素朴铺子脚下戛然而止, 只有旁边铺子上挂起的灯火施给了些许余光。

两人身影相错时, 钟芫停下了脚步。

她蹙眉扫了眼身边。

男人神情镇定,他看起来一如从前那个威风的皇城都统, 风华毓秀、大义凌然。

如果他没有如此用力的握住她手腕的话。

“寇大人有何贵干?”

钟芫眼中轻慢让寇承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他脸上并未表现出分毫。

“你这么聪明, 难道不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钟芫闻言却笑了笑, “所以, 大人要抓我?”

当初是她让九川派给她的暗卫将寇承带出宫外治伤,只是后来魏都事变她无法再多顾及才放任了寇承的去向。

她本以为就他当初那般哪怕救回来也不过是废人一个, 却没想到他恢复的比她想象的要好上太多。

而至于他为什么站在这里, 问又有什么意义。

总之不会是为了专程谢她。

此时医馆内走出一个青年,青年看到门外的两人脸上便是一滞, 他看到寇承的那一刻下意识便恭敬起来,而随后他又略显心虚的瞟了眼钟芫。

“大人,钟姑娘。”

屋内的老郎中听到孙子的声音, 正在整理方子的手猛然一顿,接着他便踉跄的站起身往屋外迎去。

“钟姑娘, 哪个钟姑娘,可是阿芫?”

听到老太医的声音传来,寇承终于松开了手, 然后侧身站到一边。

此时陆之淳也从诊间走出, 他一眼便认出了钟芫, 看到当初的小丫头竟也长成了大姑娘,老郎中的眼中竟有些泛红。

“你当初说一定要出宫,我还当是笑话,没想到你这孩子竟真的出来了。”

老郎中快步上前将女子引进屋中,陆青钊看了眼自家大人,没敢多言,只是上前把铺门关上。

钟芫任由老头子拉着,这五年来他们再不曾见过,可这老太医与从前竟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受刑之后,他的两条腿走路时总有些不利索。

陆之淳拉着钟芫去里屋坐下,他心里挂念便问了许多这几年发生的事,最后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木箱里捧出一个包袱。

“当初你说想买个自己的宅院,我就在泊安县给你盘了一处,虽然你那时给的银钱还剩下许多,但我想你若真的出宫总是还要生计,就都给你攒下来了。”

说着陆老太医将布包打开,里面的盖着官印的银两尽数露出,最底下还押着一方地契。

钟芫打开地契看了许久,然后目光转向站外屋外。

借着微微敞开的门缝,钟芫看到寇承和陆家那孙儿正在角落里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也不怎么在意。

老太医察觉了钟芫的目光,便又忍不住道。

“说来,我还想问你,你与那寇大人是怎么回事?”

五年前陆之淳离宫时,寇承已经是皇城禁卫司统军。年纪轻轻便已是位高权重前途无量,朝中几乎无人不识。

谁想三月前,这位寇大人竟被自己孙子带回来,而寇承那一身伤亦是让陆之淳心惊不已。

这些年他在青州低调行医,对外界的事虽一直是两耳不闻,但有关新帝继位和荣安王谋反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二,本来他还担心着身在魏宫的钟芫,没想到却等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寇承。

青钊说是钟芫求他为这位寇大人诊治,但陆之淳听到却只觉得费解,毕竟当初他在魏宫时是清楚那位大殿下是何等纵容钟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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