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82)

作者:李浪白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景福宫。” 两位嬷嬷打量她一眼,义正词严道。

柳新沂更未再说什么,探头往里瞧了瞧,转身往承明宫去。

正巧,迎面碰上了梁济…

“柳姑娘,何事往承明宫来?” 梁济不逢迎也未轻视,皮笑肉不笑将人拦住。

“我…” 柳新沂脸色难看的很,迟疑着吞吞吐吐道:“我…来替…瑜昭仪送信。”

作者有话说:

注释:易容术不是我编的,古代有《圣济总录》/《疡医大全》/《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等书可考据。

第63章 新戏

梁济端茶往书房去, 见陈瞒在里面回话,不声不响停住脚步站在门外…

听他道:“皇上,江南府有信来, 佟伯庸次子没了。”

祁钰正看着褚浒今日早朝呈上对河阳灾银贪污案的结案陈词, 一如他所料,徐鸿不过踢出来几个虾兵蟹将交差了事。

听见陈瞒得回话落笔:“何时的事?”

佟伯庸膝下有二子,长子乃先妻所生随父从军,次子是续弦夫人吴氏所生…门阀盘根错节,依靠姻亲抱团是常法。

“昨夜在画舫醉酒,失足落水淹死了。” 陈瞒回话。

“可查过了?” 佟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不得不由他多想。

“画舫的花娘不过昨日才行船至江南府,的确是意外。”

“皇上,奴才来换壶新茶。” 梁济在外适时道。

“进来。”

替皇上换了新茶, 又将案上黄封折子呈上, “皇上, 这是春闱第二场四书文的成绩。”

祁钰展开看过:策论一试中表现平平的吴非易这场拿了头名,程青山依旧是稳稳当当在第二名的位置上, 反而上场头名那位那亦方,却连前十甲都未入。

“准,发回内阁吧。” 朱批落成。

“喏。” 梁济结果奏折,不知怎地, 袖子里忽而抖出张字条来,轻飘飘落在地上。

余光见皇上视线跟着,急忙叩头道:“奴才该死,竟忘了这桩事。” 双手将字条呈上。

祁钰展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其中有言道:青山绿涨一篙深, 雨歇云归碧树阴。我欲移家来此住,不知何处是乡心。

“皇上早教奴才留意瑜主子与宫外的信件往来,这字条是下午瑜主子欲差人往宫外送的,被奴才截下来…被这折子差过去竟忘了,奴才该死!”

梁济回话时,事无巨细啰啰嗦嗦将前因后果一一交代,少见地多言。

“往何处去?” 此前几番“交手”,祁钰知明丹姝素会在诗词上下功夫,沉心又留神读了几遍…

“回皇上,往百戏班去。” 梁济绝口未提来送信的柳新沂。

感受到皇上的视线压在他身上如有实质,看不出是妄下雌黄还是真得了什么根据,镇静道:“送信的丫头说,这是瑜主子替新戏写的唱词。”

祁钰目光扫过案上的奏折,福至心灵…“青山?”

再看诗句…雨歇何意?浮云又归往何处?这诗既暗示青山归乡…明丹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陈瞒,查程青山。”

“皇上,属下上次暗查此人来处,只能查到河阳线索便断了,恐怕…” 陈瞒瞟了一眼低眉顺眼要隐入阴影里的梁济,语焉不详…

祁钰记得明丹姝早前曾与他说程青山是因无钱打点官中才被老师安置瓦寨的…

“查明章。”

“属下遵命。” 陈瞒心神一凛,这还是明家满门抄斩六年来…皇上第一次出手查太傅。

祁钰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扪心自问,他与明丹姝被明家旧案牵连着鸥水相依,又警惕着不越雷池一步。

他明白她的顾虑,却无法与她承诺什么…大齐四代皇帝为除门阀耗费百年之功,以史为鉴,他可以给明丹姝尊荣权位,却不会容明家再做大成为第二个门阀。

承平票号和瓦寨,早晚是要收回朝廷的…不仅如此,无论为帝王野心,还是江山安定,集权都是必经之路。

“梁济,拿着杜方泉的供词,到长乐宫宣旨。三日之内,让皇后处置了解大皇子与贵妃受害一案。”

“奴才遵旨。” 梁济扫了一眼那供词,只牵扯出了顺昭容点到为止,却故意抬手放过皇后…

酉时,中宫下旨,顺昭容蓄意谋害皇子,斥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于都梁宫。

亥时三刻,这处历代只作废妃幽禁之地的宫殿院中伸手不见五指,星星点点的烛火,伴着夜猫诡戾的叫声,凉意能渗到人的骨血里…

吱嘎…门开了…受了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隐入暗夜,明丹姝提着盏宫灯推门进了东殿。

“姐姐这个时辰过来,真像是地府索命的判官呢...” 顺昭容脱簪素服坐在简陋的小炕上,身前的小几上摆了盘带着潮味的瓜子,一剥出一小盘碎仁儿来。

“既是判官…” 明丹姝像是觉得她说话得趣儿,媚眼笑成了弯弯一道月牙儿,坐在她对面问道:“你…又何罪之有呢?”

“就是啊…我今日便在想,是何处得罪了姐姐?” 顺昭容往身前缺口的瓷碗里斟了盏浑浊不堪,姑且能称作是茶的东西。

从容自若喝了一口:“好在这冷宫清净,倒也不难。”

“哦?” 明丹姝见并未矫作嫌弃之态,想起其父御史大夫宋思源而立之年才入朝为官,也曾带着元妻与两个女儿过了许多年清苦日子。

“你借刀杀人除了贵妃和大皇子,泼了皇后一身脏水,将我、德妃、吴秋乐,乃至皇上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真真儿是好算计!”

顺昭容想起前日种种,步步惊心…

明丹姝自入宫便待祁理视若己出,是误导宋家以为乐女身份低贱欲投靠之…宋家不会拒绝一位得皇上青眼,又过了太医诊买难以生育的宠妃为二皇子养母,这便是伏笔。

数日前,明丹姝借她往景福宫探望大皇子的机会,故意露出吴秋乐邀她设局的口风来,将计就计…

皇长子在前,皇后腹中嫡子在后,明丹姝利用宋家对二皇子地位的担忧,拉她入局。

自此,表面上贵妃与大皇子遇害,是她、皇后和吴秋乐的手笔,实则明丹姝的箭锋一开始便是冲着宋家的!

“只是我不懂,你如何得知吴秋乐的动向?”

“杜方泉...是我的人。” 杜方泉被祁钰安置在大皇子身边,不会回宫了,告诉她也无妨。

明丹姝莞尔,欺身又点了根蜡烛:“一报还一报,还要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宋思源这位御史大夫,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是个最会站队逢迎之人。寒门出身,早年间借明家之力入朝,又在东宫与丰王相争时,看清了先帝的心思,及时站在了东宫这头。

这样的人家,怎会放过来日随着祁理一步登天的机会?人心不足蛇吞象,宋家走到今日,

单单对付一个顺昭容,她原本不必绕这样大的一个弯子,只是要想兵不血刃地拔了宋家,总要将戏做足。

宋思源尚未想好皇室与门阀之争站哪头,她便推上他一把…

祁钰对有意导向门阀之人,是宁错杀不放过。他一时半刻动不了徐家,却不会放过这个时候临阵倒戈的人!

顺昭容听她的话,日日往长乐宫去,在俨然如同惊弓之鸟的祁钰眼里,便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姐姐…还真是地府还魂上来的恶鬼呢!” 顺昭容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是明丹姝…”

行棋至此,她二人心里皆如明镜一般,倒也不必打些肚皮官司。

“当年先宋氏得知太后欲害我明家,曾亲笔手书一封,交给她入宫探望的妹妹…”

明丹姝清滟的眸子里陡然藏不住戾气,笃定道:“这封信…被你送往何处了?”

“果真是为了此事…我那姐姐是个傻子,竟妄图螳臂挡车,白白葬送了性命…”

宋家在着尔虞我诈的京城里立足,慎言慎行,唯这一桩事做得不干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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