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52)

作者:李浪白

“父亲好做善事,便为百姓开了这间百草堂,其中的郎中是草民之故友。”

“故友?” 刘吉这一番欲盖弥彰自然没能逃过祁钰的眼睛,思忖着…莞尔:“既是如此为百姓谋福祉之人,你等随吾一见。”

“五爷,药铺人来人往,恐您沾染了病气。” 刘吉虽然面不改色,可这动作就差直接动手将皇上挡在门外。

祁钰反手扯过刘吉的后脖领,直接将人推进了药铺,自己则带着众人由门扉遮掩着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刘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拗不过常年挽弓习武的皇上,被推进药铺还在门槛上绊了个趔趄。

“诶!西策先生!” 药铺的小伙计显然与刘吉相熟得很,直呼其表字,说话间便从柜台下面的暗门钻出来,向后走去。

显然是忽视了刘吉一番横眉毛立眼睛,连连摇头的暗示,向后便走边喊:“掌柜的!西策先生来了!”

刘吉心中叫苦不迭,暗骂这伙计是个没眼色的愣头青,急得直跺脚就听里间穿出一人明朗的招呼声…

“西策兄!我正要去府上找…” 那人显然与刘吉交情颇深,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叠账本出来,抬眼却看见刘吉身后站着的人…错愕着支支吾吾:“皇…皇…皇公子。”

“黄家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祁钰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看着眼前满脑袋官司的二人。

京中传闻已打道回府东行原邑老家的黄家家主——黄白,此时一改往日面目,脸上沾着两撇上翘的大胡子,粗眉褐肤盖住本来面貌。

黄白本就不常于众人跟前露面,此时又简单做一番容貌变化,在河阳府深居简出自然无人识得。

可祁钰…不过数日前才刚刚召见过他,心中又原本便有猜疑,自然一眼便识破其本来面貌。

他早前观黄白种种行为,心中便有不解,门阀、庶族黄家两头示好,日后便是两头不讨好,黄家岂会如此短视。

而后,对于承平票号如何建立运作,明丹姝只是寥寥带过。老师在朝时虽官居高位,可其俸禄资产断难承担运作票号之巨量资金流出,身后定有人暗中支持。

另外,方才赵孟白所言百草堂是五年前入户河阳的,刚好与明家满门抄斩同一年。

如此种种,不难猜其幕后何人。

“五爷…”

“不必解释。” 祁钰拍了拍黄白的肩膀,嘱咐他留意防范天灾之后或逢大疫,便转身走了出去。

老师布下好大一局棋,以江山为盘,京畿、原邑、江南、边境、西北为棋子,留下草蛇灰线供他按图索骥。

只是…原本以为自己是老师选定的执棋之人,如今看来,另有其人啊!

宫中,梁济焦头烂额应付了早朝时的群臣质问,回到承明宫后殿回禀:“瑜主子,消息都放出去了。”

寿康宫闭门谢客,太后只作壁上观。朝野上下众说纷纭,对皇上抱恙的说法将信将疑。

一切真如皇上所料,瑜主子有得是本事搅乱京中这池子浑水。

“梁济,皇上可有消息送回来?” 明丹姝在承明宫这几日,从未动过御书房里的手书奏章,只在闲时翻看内宫官员的籍贯生平打发时间。

此时却在御案上铺开一张尺余长生宣,素手持麝毫,缓缓落笔。

“回瑜主子,尚无。”

“皇上何时回京?”

“回瑜主子,河阳距京城跑马一昼夜即可达,想来左不过这数日。”

“数日?”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写罢,信手将笔扔到砚台边上,惊乱黑池,墨迹四溅。

明丹姝不痛不痒睨了梁济一眼,不在意群青色的袖口溅了墨污,起身向门口走去。

“瑜主子且留步!”

“皇上既病着,好好养着就是。” 她步履未停,眉眼之间若有似无地沾染了些许怒意。

“本宫若是还留在这,反到令人起疑。”

“这…” 见人要走,梁济也不便硬拦。

“别忘了让赵松茂日日来承明宫替皇上请脉。”

“瑜主子…” 闻她突然提起赵松茂,梁济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心下打鼓。

“赵太医已经告老还乡,如今掌管皇上脉案的是孙景孙太医…”

“是吗?” 明丹姝轻哼一声,挑眉问道:“赵松茂家往何处?”

“家…家在江阳。”

梁济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承明宫离开,连忙回身走向桌边看其手书字迹,雪白的宣纸被她扔下的笔锋染乌了好大一块。

喃喃读作:“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瑜主子忽然生了怒意,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明丹姝下令散了身后跟着送她回宫的侍从们,兀自进了景运门往太医院去。

周琴的事她一直记挂在心上,这些日子在御书房看过了自永光十五年,郑国公府起事前一年起,宫中女医的往来调度。

女医与宫女不同,属于太医院的五品编制,朝上职暮出宫,可自行婚嫁。

其中一人,自永光十五年腊月二十,先恭怀皇后自尽前一天出宫后,便再未上职太医院。

此女官名为赵榆霜,出自江阳,与赵松茂同姓同籍。永光二年入京,嫁与大理寺衙役孙氏。

周琴说过,她母亲十九年前在宫中任医女…若正是赵榆霜…

那她与太后亲生的七皇子夭折,或者说…先恭怀皇后与七皇子夭折有何关联?

当日,黄卉看似偶然地将刚入宫的周琴与她安排在一间寝室,周琴不经意撞破了苏韵巧欲下毒害她,又主动抛出橄榄枝与她共同策划兰林宫起火走出教坊司…

桩桩件件,她与周琴像是误打误撞走在了一起,可若不是呢?

非她敏感多思,而是周琴身上的巧合实在太多了些。

“奴婢给瑜昭容娘娘请安。”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太医院,太医院女医掌使上前问安。

“起吧。” 明丹姝这是初次到太医院来,三进三出的宫苑,主殿用为太医会诊开方备案,东西两侧殿分别用作安放药材与煎方。

医女所在后院,与前殿隔开,自城一处幽静院落。

“本宫来挑几个得力的医女,到景福宫侍候药浴。”

“此等小事,娘娘吩咐一声就是,何需亲自来此。” 掌使很是殷切客气。

她们身为女医,差事本就十分有限,俸禄又低,全指着各宫娘娘的打赏捞些油水。

“侍候皇后娘娘的是哪位女医?” 明丹姝由她领着到后殿,漫不经心问道。

“回瑜昭容,皇后娘娘的长乐宫并未设女医,一应皆由孙太医主理处置。”

“孙景?” 这倒是出乎明丹姝的意料,但凡有些品级的妃嫔,都会在太医院里布置个得力的人手。

皇后只用孙景…唯一种可能,便是认定了他是极其亲信可靠之人。

可昨日,梁济召孙景入承明宫,亦说明其首皇上信任…这倒是有趣儿了。

孙景…孙…电光火石间,明丹姝忽然想到,赵榆霜所嫁大理寺衙役,亦是孙姓!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39章 周琴

春来雨过天如洗, 日上青山绿树斜。一夜东风吹不尽,满林嫩绿散寒遮。

“主子总算回来了!” 明丹姝带着周琴等四个医女从太医院回来,才踏进宫门便见丹草小跑着迎了上来, 面上挂着真切不作伪饰的急切。

“后宫流言纷纷, 奴婢担心极了。”

明丹姝不必问也知道所谓流言,无非是有人添油加醋地想坏了她的名声。后宫这几日太安宁了些,还是要热闹起来,才能打发这藏在方方正正高墙深院里的漫漫长日。

这世道,留给女子的路太窄了些。

“山姜和雁儿呢?” 她环顾四周,景福宫一切井井有条, 身边常在的三个大宫女却只剩丹草一个。

“回主子,内侍省拨了差事去领今春给各宫娘娘的衣料。” 黄卉听到动静从主殿内出来,上上下下端详她安然无恙, 才回话道:“梁书来便带着她二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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