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114)
有这样恩威并施的将军,战士们心里踏实,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西北军上上下下里外一新!
“说不定逃到城外了,你带一纵队去城外搜一搜,顺带整顿战俘难民。” 明继臻下令。
“将军,皇上都下旨让您砍了这二皇子安军心,您还留着他干啥用啊?”
朱庆三私下里与明继臻向来是有啥说啥,心里嘀咕了好些日子的疑问总算说出来:“还得请喂他好药吊着命,单每日那一根土参就要二两银子,看得俺怪心疼的!”
“十年前与戎狄、鹤疆那场战役,大齐因粮草供给不及时落败,你还记得?” 明继臻没接话,反倒是提起另一桩旧事。
“咋不记得,俺那时候还是个大头兵,就因为咱没有粮草,死了好多弟兄。” 朱庆三说起这事还是颇多义愤,后知后觉想起明继臻的身世,挠了挠脑袋道:“将军你也别难受,皇上下旨查明家的旧案,都说了明太傅是冤枉的!”
“是啊,得查,就是过去太久了,许多证据都丢了。” 明继臻余光扫了眼身后跟着的小兵,若有所思感慨道。
“俺是个粗人,不明白朝廷里的弯弯绕绕,但就凭明太傅在边城建了好些学堂,俺就一辈子感激他!” 朱庆三丝毫未觉,继续念念叨叨。
进了西北军暂时的监狱,他先一步探了探身受重伤的二王子的鼻息,可惜道:“还活着。”
“老三,你再去把大夫请来。” 明继臻吩咐朱庆三,见他要差使旁人,又添了句:“你亲自去,再到黄家主那讨一粒活命丹来。”
又使唤身后的小兵,勾唇:“你随我来,替二王子梳洗一番,好上路。”
那小兵快步上前去,先伸手摸了摸二王子的脖颈,确认人还活着…
说时迟那时快,反手从袖中掏出一柄软剑,转腕飞身跃起,直袭明继臻胸口!
“南墨将军,” 不料他却早有防备,飞快侧身躲过,空手捏住她的腕子,喀嚓一声,腕骨碎裂长剑落地。
笑眯眯不忘奚落:“本将军与你初见时便领略过将军这门乔装打扮的手艺,今日再见…也没什么长进啊!”
“你早就发现我了!” 南墨早就知道来这劫人是有去无回的下下策,只是实在没办法才殊死一搏,如今败了却也不见落魄,安安稳稳坐在二王子身边。
“我知道将军惦念兄长,特地带你来看看。” 明继臻志得意满,张扬得不像话,调侃:“如何,吊着他这口气,南将军可满意?”
“你要什么,说吧。” 南墨打量他并不动手,而是支开亲卫,显然另有私心。
“南将军竖着耳朵听了一路,就没想到什么法子,能让本将军饶了二王子一命?”
“你是明章的儿子。” 南墨并非对大齐内务一无所知,转瞬便想到了他想要什么,叹息:“可惜,十年前我尚且年少,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南将军不知道也不打紧。” 明继臻胸有成足,只凭南墨公主之躯肯为其兄征战沙场多年,便知她不会拒绝这个就二王子性命的机会。
“只消你将本将军接下来说的话记住了…”
半年前,六部奉旨查案,声势浩大,最后却只将黑锅给郑穷和太后背,皇上一卷圣旨红口白牙明家冤枉,骠骑将军府交出兵权了事…如此便想息事宁人,笑话!
“以鹤疆国公主的身份去我大齐京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这些话,重说一遍。只要你做到,本将军便留二王子一条命,如何?”
“你要我做伪证?”
“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冤案,用假话推翻冤案,有什么不对?” 说这话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经意流露出讥讽阴狠,明家旧案的来龙去脉他已从山姜带来的口信中悉知,一口怒火压在胸口的吐不得、咽不下。
“鹤疆已在明将军的铁蹄之下灭了国,我的话,并不足以为证。”
“这是鹤疆的王印。” 明继臻从怀中摸出小小一枚青玺,皇上特地从京中派人来取,他却借口丢失藏在自己手里。
漫不经心,丝毫不见敬意:“我朝皇上贤明,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却不愿于青史之上留下穷兵黩武的名声,鹤疆公主此时献上王印归顺,昭示天命所归,才适逢其时。为表仁心,便是为了当着天下人的面做脸面,他也不会要二王子的命,还会好生安置。”
南墨垂头默然良久,平素遇见的无论宫城里勾心斗角,还是战场上刀枪剑戟,再难也总有克服的办法,像眼前这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时候,还真少见…
犹豫着伸出手来,结果王印的刹那心中有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忽然笑了:“我耳闻明氏贵妃是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却始终不得一见,如今也算托你的福,进京得以一见。”
“这活命丹足够他撑到你回来了。” 明继臻从朱庆三手里接过丹药,也不避讳,送到二王子口中。
待南墨离开,他瞧朱庆三欲言又止,朗然:“想说什么?”
“属下是将军一手提拔到今日的,身家性命都是将军的,哪怕他日大刑加身绝不会乱说话!”
“大刑加身?” 明继臻看着广袤天地,忽然有点儿不舍得回京…拍了拍朱庆三的肩膀:“以后都是好日子…随我入京吧,帮你讨一房媳妇。”
宫中,景福宫中静悄悄的,主殿的窗户上覆着层霜花,一碰,凉气直钻到人心里…
“什么年月了,主子还这样贪凉!” 木檀进来,见明丹姝指尖点在窗户上描霜花,赶紧送上个手炉。
“瞧你满脸喜气,什么好事儿?” 明丹姝身孕已逾九月,气色倒好,娇憨媚态十足。
“明将军已经拿下了鹤疆王城,想来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她脸上的喜色淡了些,转头对镜用黛笔描起眉来…片刻,吩咐木檀:“替我更衣吧!”
祁钰来时,见她窝在窗边的小榻上酣睡,便垂头坐在一旁看着…
她脸蛋儿粉粉嫩嫩活像个画上的仙女,红粉生香,十分可爱。
“我说怎么今儿早上便闻喜鹊叫,原来是有稀客来。” 她睁开眼,也不见礼,懒怠得很。
“朕来看看你…” 祁钰见她有意坐得离自己远了些,眉头锁成一团,轻声问:“近来可好?”
五个月前,他忽然降旨六部结案,将明家蒙冤的罪责系数推到了郑穷和太后身上,放了徐家一马…
自那以后,他下旨晋她为贵妃,却再不曾来见过她,她也乖觉默契,半句质问也无,闭宫安安静静养胎。
“继臻不日将班师回京,不知皇上要如何封赏?”
明丹姝将睡乱的鬓发慢条斯理编回髻上,像从前一般不避嫌,随口议论朝政:“替皇上收服鹤疆这样的大功,军候之位也不为过。”
“他未交还西北军虎符和鹤疆王印。” 祁钰本不想次次与她相见都剑拔弩张,但她偏要步步踩在雷区。
“黄白辞了朕的封官,承平票号出面广散银钱安置战死的西北军将士。”
“承平票号原本就不是皇上的,黄白来去自由。” 明丹姝长发黝黑,沾了桂花油一缕一缕梳开发尾,对镜自照,半个眼神都未分给他。
“明家掏银子安抚西北军,皇上省钱又省心,有何不好?”
“他们是在威胁朕!对朕宣泄不满!” 季家倒了,吴、佟退隐不动,徐家经历风波后更是乖觉,骠骑将军府下野,祁钰如今在朝上大权在握,却每每面对明家姐弟时无处着力!
打杀不得、轻慢不得、舍不得…
“原来皇上知道。” 明丹姝瞥他一眼,笑意中带着讥讽,转瞬即逝…
“程青山…现在应该叫佟续,他是你的知己,替佟伯庸掌管着江南兵马!”
她故意利用失踪的康乐和大皇子分散皇室暗卫的视线,不声不响让瓦寨解决了佟伯庸的嫡子,再做成意外溺亡的假象。程青山回江南后,摇身一变成了佟家嫡脉唯一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