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102)

作者:李浪白

吴秋乐见素来沉稳镇定的她动了真怒, 觉得既意外,又好像情理之中。毕竟…明丹姝言辞里从来都不遮掩对皇上的志在必得, 破落的家世,唯一能倚仗的不过盛宠,现下着急了也不奇怪。

“姐姐急什么,外来的和尚才不见得好念经, 到时一并收拾了就是。”

“皇上好弓马,指不定她怎么得圣心呢!” 明丹姝俨然气急败坏,口无遮拦:“还收拾…皇上让阿臻去接她!这不是在警告我又是什么!”

“阿臻?” 吴秋乐通过线人传递的消息,只知道明继臻没死, 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装作一无所知, 试探道:“是明继臻吗?他竟没有死?接南墨…难道他在军中?”

如果明继臻真在军中, 许多事…就不能徐徐图之了,要趁着明家没翻案前,斩草除根!

“妹妹听岔了罢…” 她回过神来,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

不再多言,强颜欢笑:“本宫…有些头疼,不便再陪妹妹了。”

这副神态,俨然肯定了吴秋乐的猜测。一时间心中凛然警铃大作,明继臻竟然在军中!皇上…皇上一定是默许甚至亲自安插的…剑指何处昭然若揭!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么多年竟瞒得密不透风!

徐家,真是废物!

原本世家都以为,兵权三分…佟、郑分掌南北,京中的骠骑将军府则为太后马首是瞻,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尽然。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皇上对军队的掌握,比想象得更严密。

“姐姐…” 吴秋乐找她本想再挑拨几句,让那位鹤疆公主与她鹬蚌相争,不曾想竟误打误撞牵连出这样的秘密,还想再打探几句,又怕打草惊蛇,脸上神色也不自然。

“妹妹回罢!” 她甩手便走,慌里惶急却没留意袖中的一块半手大小的牌子掉了出来…

“明…” 吴秋乐见她无知无觉走远了才捡起玉牌,看着上面端端正正篆书明字和獬豸家徽…沉吟片刻,含笑:“还真是…瞌睡了便有人来递枕头。”

问香岚道:“吴非易在哪里?”

嫔妃的营帐安置皇上的主营四周,余下臣属家眷等则分散在不远处的矮坡下面。

正奔下面去,看见来人,面露喜色:“臣妾给皇上请安。”

别有所图是真,可她自情窦初开至今的沉心爱慕也不假。

“爱妃往何处去?” 祁钰的神情看着倒是并未受明丹姝争风吃醋的影响,难得抬手虚扶了她一下。

爱妃?这称呼于她而言显然是意外之喜,顺势往祁钰身上靠了靠,面上几分绯红。“臣妾…要去看看哥哥。”

“你兄妹二人同时入京,又经历父母丧事,理当见一面。” 祁钰好说话得很,竟还设身处地体谅起她来,顿了顿…吩咐梁济:“赐午膳。”

“皇上…” 吴秋乐受宠若惊,经过几月磨难而对男女之情灰了的心,又有了萌动复燃之势。

原来…没有明丹姝,皇上是看得见她的。“臣妾谢皇上!”

进了吴非易的营帐,见他一袭白色骑装端坐在矮几前,乌发长鬓,色若水墨风流…

再想起自己亲兄长的模样,权衡利弊,平心而论,他的确是吴家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明丹姝想让吴家内斗的心,她不是不知道,也的的确确想推下吴非易以报父母之仇夺回吴家。

可对付吴非易,非一击而中不能轻举妄动,眼下…与他求和,显然比内斗夺权,更稳妥。

好声好气,试探:“哥哥。”

“你来了。” 一如既往,不冷不热。

“皇上赐了午膳,体恤你我兄妹二人孝道。”

“有什么事?” 吴非易对她一改往前盛气凌人的态度不以为意,更,不吃虚与委蛇这套。

“既然你这样的态度,那我也有话直说了。” 吴秋乐碰了软钉子,也不恼,她与吴非易多少年来都是这样相处的。

“咱们吴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希望在皇上对世家磨刀霍霍时,与你内斗。”

“若我不呢?” 他冷然问道。

“什么?” 吴秋乐没反应过来,“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面上挂不住笑意:“你是要与我宣战?”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宣战?” 抬眸,波澜不惊,连讥诮都无。

“我的意思是…” 吴秋乐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现在的情形,的确是她要倚仗吴家,而吴非易于她并无所求。

挑明来意,将令牌仍在桌上:“这件东西,你认识吧。”

吴非易视线落在令牌上,显然是认得,却不过淡淡一瞥,没放心上。

“明丹姝还活着。” 说一半留一半,眼睛一刻不错地锁住他,像是想挖出他的波澜,好给自己可乘之机。

“然后呢?” 他的脸色,实在过分平静。

“你不想要她?”

许多年来,吴非易唯一一次与父亲低头,便是在六年前明家罹难时,求吴家出手相助。

江南多雨,她记得吴非易在父亲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宿,明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回时他正病着,她随母亲去看他,听他烧得迷迷糊糊喃喃出“丹姝”两个字。

此后,吴非易虽一如既往受重用接掌家务,但但凡有关明家的消息,父亲都刻意避及。

“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吴非易神情终于有了松动,却并非意料中之中的在意。

抬手,将令牌信手扔回她手里,淡漠疏冷:“你若是想用她威胁我,怕是打错了主意。”

“你见过她了!” 吴秋乐忽然想起殿试那日,明丹姝和吴非易同在太极殿。

饶是如此,她到底与吴非易长在同一屋檐下,知道他并非冷情之人,相反,他的睚眦必报,更昭示了他对许多事的在意。她并不知道吴非易与明丹姝过去有多少牵扯,何况当年明丹姝才十三岁,是以现在她拿不准,他话中真假。

“哥哥不在意就行…免得后宫争执时,错手伤了你的心上人。”

“随你。” 吴非易素来克己,滴酒不沾,只动筷象征性尝了口御膳便放下。

“我答应过你母亲,不会为难你兄妹。”

“一家子骨肉至亲,怎么会为难呢。” 吴秋乐听他提起被逼死的母亲,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满心怨气也只能咽下。

“哥哥先忙着,我走了。”

“不过…” 吴非易看着她的背影,瞳孔不经意微微一缩,又凌厉的杀气划过,薄唇轻启:“安生些。”

这厢,陈瞒守在明丹姝的营帐外,祁钰正在里面与人用午膳。

“皇上尝尝这个。” 明丹姝哪还有在外面怒气冲冲的模样,与他吃饭时也从不守着食不言的规矩,笑盈盈显然兴致正好。

夹了块兔子肉给他:“宫里食不厌精,总也不吃这些野味,如今尝起来倒有趣儿。”

“少用些,你脾胃弱,当心不克化。” 祁钰反倒侍奉起她来,盛了碗山楂酪给她。

随口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皇上放心就是。” 她胃口不错,用得餍足。

“皇上觉得…吴秋乐会怎么做?” 主动授人以柄,自有用意。

“她去了吴非易的营帐。” 每每提及吴非易,祁钰总是没有缘由地不安,控制不住自己的猜疑试探,留意着她的神色:“丹姝觉得…吴非易会怎么做?”

“本以为吴家这兄妹二人貌合神离,看来…真遇到了事,还是要在一处商量的。”

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浑然不觉吴非易有什么特别之处,拿起山楂酪细嚼慢咽尝了口,慢条斯理:“如果是吴非易…想来依他谨慎,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丹姝很了解他?”

“皇上是怎么了?今儿都问臣妾两遍了…” 明丹姝放下玉盏,垂眸拾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抬头恍然又是处乱不惊的一张笑靥…

往人怀里窝,插科打诨:“难不成是瞧见那吴非易长得清俊,吃味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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