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95)
她的父皇龙颜大怒,双目赤红,提着长剑要砍她。
如今父皇醒转唤她过去,是消了气,还是……愈发生气了?
李羡鱼思及此,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开一步。
“我不想去。”她在槅扇后摇头:“你去回青棠姑姑,便说我感染风寒,病得起不来身了。”
“若是,若是她们要遣太医来给我诊治,便一定要请顾太医过来。”
竹瓷也觉得这样漏夜过来传唤,似有些来着不善,便应声道:“奴婢这便去回了青棠姑姑。”
她的脚步声远去。
李羡鱼便也匆匆褪了斗篷,将自己团到锦榻上。
她想,至少躲过这一夜。
等明日清晨,宫门开了,皇兄入宫的时候,他便会帮着劝劝父皇了。
她这般想着,又在榻上等了稍顷。
等到她意识朦胧,将要睡去的时候,又听见叩门声响起。
外间竹瓷道:“公主,青棠姑姑让奴婢去寻太医来为您诊治。奴婢便去请了顾太医过来。”
李羡鱼松了口气。
她道:“你等等我,我这便起身。”
她说着,便将脱下的斗篷重新穿上,又将睡得微乱的长发理好,这才将槅扇打开。
深青色太医服制的顾悯之立在廊上。
今夜微寒,他便在太医服制外多添了件鹤氅,神容温和,像是冬日里的一株青竹。
“顾大人。”
李羡鱼轻轻唤了他一声。
为了避人耳目,像是真的病倒在榻起不来身的模样,李羡鱼便没有带他往偏殿里去。
而是带他走进寝殿,在屏风前一张靠背椅上坐下。
“顾大人,我并未染上风寒。”李羡鱼在长案对侧坐落,因深夜唤他过来而有些赧然,语声愈发的轻:“我只是,只是不想去见父皇。”
顾悯之看向她。
不必诊脉,他便能看出李羡鱼不像是发热的模样。
但心绪却如病中一般低落,像是世上最有趣的话本子也无法让她高兴起来。
他便没有说起太极殿内的事再给她添忧,只是语声和缓地询问:“公主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李羡鱼羽睫低垂,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但她并不知晓,她此刻的心绪便像是写在脸上。
尤其是面对医者。
顾悯之轻垂眼帘:“是公主影卫的事吗?”
李羡鱼被他说中,耳缘微微一红,有些局促地想要辩解:“临渊他——”
话音未落,却听嘭地一声。
支摘窗被人重重推开,雕花的窗扇敲在雪白的墙壁上,又受力弹回来,在半空中剧烈晃荡。
冬日的风挟裹着凉意自其中呼啸而来,却抵不过少年的眸色霜寒。
李羡鱼讶然抬眸。
窗外月色如银,白霜铺地。
数日未见的少年手持长剑,越过窗楣,阔步向她而来。
那双本就黑沉的凤眼里愈发晦暗冰冷,像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李羡鱼的视线停住。
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慢慢快了几分。
她站起身来,提裙向他小跑过去。
临渊动作微顿,本能地停住步伐,抬手将奔他而来的少女揉进怀里。
他垂眼低声:“公主。”
李羡鱼双靥绯红,杏眸里却亮得像是落进了星子。
“临渊,你不走了吗?”
临渊骤然回神,蓦地抬眼,看向她身后深青色太医服制的青年。
他握紧了李羡鱼垂落的素手,一字一顿地咬牙道。
“臣回来,守着公主。”
作者有话说:
剧情补完啦。
大家要求的重逢来啦~还算满意吗~~
第58章
寒凉的冬日里, 少年的怀抱温暖, 指尖滚烫。
李羡鱼双靥绯红,局促地伸手推他:“你, 你守着我做什么。”
她在披香殿里好好的。
又不像是什么珠宝玉器之类的物件, 不看着便会被人偷走。
临渊不答。
他剑眉紧锁,视线却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地方。
李羡鱼在他的怀中转过脸去, 对上顾悯之的视线。
一张本就微红的小脸彻底红透。
这、这也太失礼了些。
她这般想着, 慌忙伸手去推临渊, 语声努力地放轻,试图只让他一人听见:“临渊, 你快放开我。顾大人还在这。”
临渊非但没有放手,握着她的素手的长指却收得更紧。
他眸底晦暗, 像是燃了一把暗火。语声里却像带着霜刃, 又冷又厉:“臣从未听过,大玥有让太医进公主寝殿诊脉的规矩!”
李羡鱼连耳缘都红透, 语声里也像是要冒出热气:“你想到哪里去了——今夜是父皇召我去御前。我装病不去,顾大人这才过来,替我掩饰一二。”
临渊抿唇,仍不答话。
但终究是松开了桎梏着她的大手。
李羡鱼得了自由,便赧然地望向顾悯之,低声道:“顾大人,临渊他不是有意。”
顾悯之垂下眼帘,敛下眸底的思绪。
“无事。”他语调平和,依旧是如常自医箱中取出脉枕, 放在面前的长案上, 对李羡鱼颔首示意。
李羡鱼便走过去, 略微撩起衣袖,将皓腕搁于其上。
顾悯之在她的腕上覆上丝帕,修长的手指搭在腕脉上,垂眼凝神。
像是并未看见立在李羡鱼身旁,眼神不善的少年。
远处的银漏一滴连着一滴落下。
李羡鱼坐在两人之间的玫瑰椅上,渐渐有些坐立难安。
就在她眉心快要出汗的时候,顾悯之终于收回了长指,对她道:“公主无恙。臣提前开些滋补的方子,公主每日两服便好。”
他取过一张宣纸,低头执笔,将药方写好后递与她,又道:“至于陛下那,臣会说公主偶然风寒,不宜面圣。公主这些时日,切莫出门便好。”
既免疑心,也可不让身子受寒。
李羡鱼抬手接过,轻声与他道谢:“多谢顾大人了。”
顾悯之并不承她的谢,只是温和道:“为公主诊脉,原本便是臣的份内之责。”
他淡垂眼帘:“公主若有不适,可随时传唤臣。无论,何时何地。”
临渊骤然抬眸望向他,握着佩剑的长指收紧,凤眼生寒。
顾悯之并不他顾,像是并未看到他凌厉的神情,只是从容自长案后起身。
窗外的夜色已深。
他自然没有继续留在公主寝宫的理由,便轻声与李羡鱼辞行。
李羡鱼也站起身来,送他到廊庑上。
待顾悯之的背影消失在廊庑尽头,她方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槅扇方掩,皓腕便被人握住。
少年皱眉,一把便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张方子。
李羡鱼一愣,本能地踮起足尖想拿回来。
“临渊,你拿方子做什么?你看不明白的——”
临渊剑眉皱得更紧,修长的手臂抬起,轻易便将方子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
“臣识字。”
他丢下这三个字截住她的话,便抬目往药方上看去。
“红枣,当归,阿胶,丹皮,生姜,桂枝,三碗水煎作一碗,早晚服用,直至无需此药。”
他皱眉:“这是什么方子?”
他虽不是太医,但基本的药材还是认得。
其中好几味都是补气血的药物。
李羡鱼的身上并无伤势,何须服用这些?
话音落,却见李羡鱼耳缘微红,愈发是踮高了足尖去够那张药方,语声羞急:“临渊,你快还我。”
临渊微顿。
少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耳后略有一线薄红。
他立时垂手,将方子还给了李羡鱼。
李羡鱼匆匆接过,迅速叠好。
面上的红云未褪,又想起方才的窘迫,面上愈烫,索性便背转过身去,坐在玫瑰椅上,自顾自地去往博山炉里添着香药,不再理他。
临渊在她身后立了会。
见李羡鱼依旧是气鼓鼓的模样,便垂眼,从箱笼里拿了些话本子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