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67)
李羡鱼睁开眼来,借着他格外浓黑的眸子看了看自己的倒影。
觉得似乎不像是只小花猫了,便重新高兴起来,将方才所有不自在的事都抛到脑后。
她将那盒姜黄粉藏进荷包里,弯眸道:“那我们现在便出去吧。”
临渊应声。
两人便将惹眼的食盒留在废殿中,一同行至北侧宫门。
当李羡鱼从荷包里拿出玉牌给金吾卫看的时候,倒是格外紧张了一阵。
但好在,这些金吾卫都是陌生的面孔,也并未从她看起来病恹恹的小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核对过玉牌无误,便挥手放行。
可李羡鱼仍旧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出了北侧宫门,又埋头往前走了好一阵,直至身后的那些金吾卫都远得看不见了,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雀跃地对身旁道:“临渊,我们可算是出来了。”
她眉眼弯弯,露出颊畔清浅的梨涡来:“这是我第二次出宫。”
临渊握着手中的长剑低低应声。往前踏出一步,将她与街上熙攘的人流隔开。
他以仅有两人能够听闻的语声问:“公主现在想去哪?”
李羡鱼抬起眼来,往旁侧望了一圈,便伸手攥着他的袖缘道:“先去那边的胭脂铺。”
临渊抬眉,向她的视线尽头看去:“胭脂铺?”
他倒并未想到,李羡鱼第一个要去的,是一间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胭脂铺。
李羡鱼点头,解释道:“我得先去里头买盒胭脂,趁机把脸洗了。”
她想伸手碰一碰自己的脸,又怕晕开了,便努力忍住,只是担忧道:“我觉得这粉都开始往下掉了。若是等会晕开了,岂不是真的和花猫一样了,多奇怪呀。”
临渊颔首,带着她往就近的胭脂铺里走。
临街的这间胭脂铺并不宽敞,里头并无女侍,唯有一名女掌柜守在柜台后。
见他们进来,便笑着兜呼道:“两位可是要买胭脂么?”
李羡鱼点了点头,又轻声询问:“在这里买胭脂,可以洗脸吗?”
女掌柜的视线往他们两人身上一转,便笑着道:“若是姑娘诚心想买,倒也不是不能。”
李羡鱼放下心来,略一莞尔,便从一旁挑起胭脂来。
她先是挑出一盒海棠红的,继而很快又挑出一盒樱桃色的。两厢比了比,觉得两者之间不分高下。加之胭脂本身又不昂贵,便想着一同买下。
若是回去后觉得不合适,还能分别送给披香殿里爱打扮的小宫娥。
她便问那女掌柜:“这两盒加在一起,要多少银子?”
女掌柜拨了拨算盘,笑着道:“姑娘给我五钱银子便好。”
李羡鱼点头去拿荷包。
可她指尖才探进袖缘,临渊已将银子付完。
李羡鱼拿着荷包轻愣了愣,旋即讶然出声:“临渊,你自己把银子付了?”
临渊侧首看她。
因如今是在宫外,他便略去了称呼简短道:“有什么不对?”
李羡鱼愈发讶然:“应当是我付银子才对。”
她认真强调:“之前与竹瓷出来的时候,也都是我付银子的。”
临渊平静道:“我又不是竹瓷。”
他说得这样顺理成章,令李羡鱼微微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女掌柜收了银子,态度也更热络起来。
立时便打了一铜盆的水来,对李羡鱼道:“谁付银子有什么要紧,姑娘快净面吧。”
李羡鱼还惦记着脸上的姜黄粉。
便先将银子的事搁到一边,轻声谢过她,就着清水开始净面。
随着厚重的姜黄粉被洗在盆中,女掌柜眼中也渐渐显出少女原本的容貌来。
乌发红唇,肤如净瓷。
即便是不施粉黛,亦鲜妍美好得像是春日里新开的木芙蓉花。
女掌柜愣了愣,一些原本不解的事像是找到了答案。
她不动声色,又从柜子里拿出些更贵的胭脂来。
对着方才付银子的临渊殷切道:“这位公子,这是新到的胭脂,顶顶好看的颜色。再给你家小娘子买一个吧。”
李羡鱼因这个新奇的称呼而回过脸来。
“小娘子?”
女掌柜促狭地笑起来:“是呀。”
她指了指临渊:“那不是你的夫君么?还是,未婚的夫婿?”
李羡鱼被她话里那些惊人的词汇震住。
继而连连摇头:“自然不是。”
她道:“他是我的——”
影卫两个字到唇畔停了停,觉得似乎不适合在宫外说出来。
李羡鱼便改了口,眉眼弯弯地道:“这是我家哥哥。”
远处正低头看胭脂的少年闻言抬起眼来。
剑眉微蹙,语声格外地淡。
“不是。”
李羡鱼轻愣。
继而脸颊微红,也像是染了上好的胭脂。
却还是对着女掌柜努力打圆场道:“你看吧,他也说了,不是夫君。”
临渊淡淡垂眼,难得地解释道:“不是哥哥。”
李羡鱼彻底愣住。
她走上前去,伸手攥了攥他的衣袖,绯红着脸小声抱怨他。
“临渊,你怎么拆我的台呀?”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临渊将手中的胭脂放下, 平静叙述道:“本就不是。”
李羡鱼鼓起腮来。
她当然知道不是。
她攥着临渊袖缘的指尖添了几分力道, 示意他俯下身来。
而自己也踮起足尖,在他耳畔小声提醒他:“临渊, 这是在宫外呀。”
她道:“总是要编撰个身份出来的。”
临渊看她一眼, 以仅有两人可以听闻的语声问她:“那女掌柜自己不是猜了个身份出来么?公主为何要否认?”
李羡鱼本能地道:“那不一样!”
临渊却问:“有何不同?”
不都是杜撰出来的身份。
李羡鱼认真给他解释:“因为我穿着宫女的服饰,宫女在放出宫前,是不能婚配的。”
她抬起羽睫, 一双杏花眸格外清澈:“若是我说你是我的夫君, 岂不是立时便要露馅。”
临渊对上她的视线, 轻皱了皱剑眉。终于还是转过脸去。
他道:“公主随意。”
李羡鱼从这场争辩里得胜,立时便弯眉转过身去, 对那女掌柜道:“我便说他是我家哥哥嘛,他自己也承认了。”
女掌柜掩口而笑。
她自己也曾有过情窦初开, 口是心非的时候。
如今瞧他们耳语了这许久, 才得出个结论来,还有什么不懂。
不过她并不说破, 只是笑着打圆场:“是不是哥哥都不打紧,姑娘看看这盒胭脂可好?”
她将方才递给临渊的胭脂又递给李羡鱼:“姑娘的肤色白净,这盒胭脂格外衬你。”
李羡鱼便将胭脂盒接过,抬手将盒盖打开。
许是价钱更贵的缘故,这盒胭脂的粉质要比方才的两盒细腻上些许,颜色也更为鲜艳。
是李羡鱼鲜少见到的那种鲜艳。
毕竟内务府里做的胭脂,供给公主们的,大多是一些端庄淡雅的颜色,少有这样艳若桃李的。
李羡鱼有些迟疑:“会不会太浓了些?”
女掌柜瞄了她一眼, 胸有成竹的模样:“不会。姑娘若是不信, 可以取些试试。”
李羡鱼想了想, 正想沾些在手背上看看颜色,临渊却已将那盒胭脂接了过去。
他道:“我来便好。”
李羡鱼想了想,有些担心自己若是往后躲,会让女掌柜看出端倪来,猜出他们不是兄妹。
便乖乖地仰起脸来。
只是略带担忧地轻声叮嘱他:“这胭脂的颜色很浓,你可别涂多了。”
她顿了顿,欲盖弥彰地唤道:“哥哥。”
临渊动作一顿。
却并不配合她,只是不带称呼地简短道:“知道了。”
他沾了些胭脂,修长的手指轻落在她的脸颊上。
少女的肌肤细腻,白如羊脂,柔软得像是新蒸好的酥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