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19)
“为何失望?”秦朝楚看向她,嘴角微微上翘,眼底竟透出几分期待,“云将军的这场戏不是还没演完。”
云清澜浅色双眸中显出错愕,不等她开口,秦朝楚眉眼舒软,又微微摇头道:“攘外安内,云将军可不要顾此失彼才是。”
云清澜蹙眉:“到了这一步,五皇子难道还想挑拨我军中将士不成?”
秦朝楚说军中另有内奸,可他一个敌国皇子,谁的嫌疑会比他更大?如今两国交战,即便另有内奸,他既不是武朝的人,那多半就是稷元的走狗,有秦朝楚这个五皇子在,难道那人还会再找个其他主子不成?
云清澜不信,秦朝楚也不同她辩驳,他捡起脚边枯枝,将炉中柴火往云清澜的方向推了推,又在火中来回拨弄几下,炉火更旺,云清澜在外面被冻僵的身子逐渐回过温来。
“无妨,云将军既是来我帐中等,在下陪云将军一道等着便是。”
云清澜默然坐在帐中,一颗心却逐渐沉了下来。
秦朝楚既已洞悉她的计划,那今夜的诱敌之计怕是要功亏一篑,自己如今虽坐在帐中看着他,可看其淡定神色,或许早已事先知会了藏在军中的其他人。
可军中对立之意已起,他们剑走偏锋,为的就是让藏在暗处的人信以为真。戚猛和赵骞关假戏真做,更是真的挑起了二三营间的怒火。
事实上暗处敌人今夜发作,是龙虎军拱手送给他们的最好的时机。
云清澜在赌,赌消息还没有传出去,赌秦朝楚只是故作镇定,更赌藏在暗处的人,不会放过这一举击溃龙虎军的绝佳机会。
云清澜沉默不语,敛目沉思,一张白皙俏脸映在火中像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凰,秦朝楚透过火光看了她一阵,忽然站起身来。
秦朝楚这边一动,云清澜当即紧张起来,一双浅色杏眸瞪圆了紧盯着他,手也不自觉地按在腰侧,却发现原挂在腰间的佩剑早被戚赵二人给断掉了。
秦朝楚绕到大帐后,云清澜只能勉强看到他露出的一截白色衣角。云清澜打定主意,若秦朝楚敢趁机逃脱或者给人报信,她就立刻杀了他。
却见秦朝楚窸窸窣窣一阵,从帐后拿出一把剑来。
秦朝楚重又走回到云清澜面前,颀长身姿逆着火光在云清澜脚下投出一片阴影,他伸出手:“云将军若无佩剑,可先用在下的将就一段时日。”
“谁说我没有佩剑。”云清澜一愣,继而语速极快地回了一句。
逆光而立,云清澜虽看不清秦朝楚的表情,却在他的话中听出了近似宠溺的温柔笑意。
“云将军,这并不难猜,帅剑是一军主将的身份象征,见剑如见人,若非剑毁,又怎会放之不用?”
秦朝楚在一旁坐下,将手中长剑放在云清澜脚边,火光又重新映在云清澜面前。
“云将军是个好将军,是……真正的君子。”云清澜似乎听到秦朝楚低笑了一声,“君子宝剑,天经地义。”
秦朝楚说话间云清澜悄悄朝脚边睨了一眼,那把剑通体乌黑,泛着莹润光泽,剑身细长,其上雕花古朴,一看便知是一把好剑。
“无功不受禄。”云清澜把眼珠子挪到别处,“我为何要收你的剑?”
“有宝剑傍身,云将军日后上阵杀敌的胜算便更大几分,寄人篱下,在下自是希望如此这般能让云将军对在下好一些,这样在下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秦朝楚伸出手,在火炉旁烤了烤,声线被烤得更加温润柔和:“更何况,云将军不是也曾赠过在下一物?在下如今也权当回礼。”
她送他什么了?
云清澜愣了片刻,突然脸颊如火似的烧了起来。
她的……绢帕。
“不过一块方巾,如何抵得上五皇子这把绝世好剑。”云清澜略有些慌乱地站起身,背对着秦朝楚,“那方巾五皇子用完,丢了便是!”
或许是心中羞恼作祟,云清澜只觉得整个帐中都燥热起来,她不敢回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叫秦朝楚看出端倪。
正坐立不安间,帐外突然传来一道叫喊声。
“云将军!”
那声音凄厉中夹杂着几分恐惧,却叫云清澜如蒙大赦。
她当即头也不回地冲出帐外。
作者有话说:
秦朝楚:云小姐害羞起来也好可爱
云清澜:(つд? )!!
第16章 山鬼迷踪
这边戚猛和赵骞关在众目睽睽下好一番争斗,直斗得两败俱伤,才带着各营兵士扬长而去。
戚猛带着包四喜回到帐中,从衣角扯了块布在手上的腿上及其不负责任地包扎几下,紧接着仰面一倒,沉沉睡去,不多时便鼾声如雷。
这可苦了包四喜。
他不过是三营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大头兵,如今竟跟武朝大名鼎鼎的威猛将军共栖一帐,一时间包四喜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戚猛睡的四仰八叉,让本就不算宽大的营帐显得更加逼仄,包四喜蹑手蹑脚地绕过戚猛,寻了个不碍事的角落,蜷着身子躺了下去。
帐中登时安静下来,除了戚猛的鼾声和帐外倏尔吹起的微风,再听不到其他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包四喜忽地坐起身:“将军,我去起夜。”
戚猛呼声阵阵,睡的死沉,哪里听得见包四喜同他请示,包四喜见状也没有做停留,悄声说完后,就径直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可就在包四喜出帐走远的瞬间,鼾声骤停,戚猛突然睁开了眼,那双眼凌厉晶亮,哪还有丁点睡意。
戚猛不远不近地跟在包四喜身后。
只见包四喜步伐缓慢,行动僵硬,看起来似是有些疲倦。戚猛见状不由得皱眉,困成这样,待会就算引出内奸,他又如何与之周旋?
看来这群小崽子还是得加强训练。
戚猛跟着包四喜一路进了树林,夜深林静,偶尔刮起一阵风,吹着林间枝叶沙沙作响。
包四喜步子愈慢,最终停脚在一颗枯树前。
林深处漆黑一片,放眼望去除了包四喜以外空无一人,他背对着戚猛,整个身子都沉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戚猛心中纳闷,正犹豫要不要喊一声时,却见包四喜缓缓动了。
只见包四喜抬起手放在腰间,慢慢拔出腰侧长刀举过头顶,在空中顿了片刻,月光照在薄刃上,凛凛寒光中他突然刀尖一转,对准自己的腹腔直直刺去——
“包四喜!”
戚猛大喝一声,顾不得其他飞奔上前,一脚踹在包四喜持刀的手腕上。
?“你他奶奶的在干什么!”
手中长刀落在空处,包四喜停顿片刻后转过身,眼珠僵硬,呆滞的目光缓缓落在一脸暴怒的戚猛身上。他在戚猛脸上盯了片刻,口中突然喃喃道:“丁成西,丁成西。”
“什么?”戚猛一愣,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就是你杀了我三哥!”
呆滞的包四喜突然大喊一声,垂落在身侧的手再度用力,刀尖自地上划过,挑起被泥染得乌黑的雪。包四喜从漫天碎雪中冲出,双目赤红,似是已经失了智,他举起长刀,冲着戚猛头顶劈头就砍。
“我看你小子是疯了!”
戚猛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兵器,他赤手空拳,眼见长刀砍来侧身想躲,动作间腿上赵骞关留下的那道刀伤忽然疼的厉害,戚猛不防一个失力,歪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戚猛随机应变,倒在地上趁势一滚,在雪泥地里转了半个圈,直转得须发都染上雪水泥浆,才堪堪躲开那迎面而来的刀芒,真是好不狼狈。
“还我六弟命来!”
戚猛在地上还没回过劲,包四喜就紧接着又喊了一声,两眼死死盯着戚猛,刀锋压在雪地中划出一条细长轨迹,朝着戚猛方向直冲而来。
这小子还真把他当成了丁成西!
戚猛心下一沉,不知包四喜怎么就突然失了智,可眼下他已经听不懂人话,自己还需得先制服了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