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20)

作者:月熊熊

思及此戚猛挺身迎击,二人在林中乒乒乓乓地斗了一阵,戚猛身上有伤,又赤手空拳,再加上包四喜此刻几近狂暴,刀风凶悍,此消彼长下竟只能勉强同包四喜打个平手。

声音传到驻地,听到动静赶来的兵士看着眼前一幕全都傻了眼——居然还有人能追着自己的将军砍!

而且还是脾气最暴的戚猛将军!

人群中有人当即感慨,原来真的会有人嫌命长!

“快去禀报云小将军!”

二人斗的激烈,兵士们不敢贸然上前,直到戚猛寻出空隙对着人群大喊一声,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云清澜从秦朝楚帐中落荒而逃,一路红着脸跟着前来报信的兵士赶到林中,看到眼前一幕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包四喜此刻神志尽失,整个人几乎陷入癫狂,拿着一把长刀在戚猛身后追砍不止。

“云小将军!”

戚猛拿不下包四喜,又恐叫手下贸然上前伤了他,一时间被包四喜追得上蹿下跳:“这臭小子刚才好好的突然开始闹自杀,被我拦下后不知怎么地又把我看成了丁成西!嘴里嚷嚷着报仇,一个劲地要砍我!”

云清澜瞅准时机命身旁兵士上前助戚猛钳制住包四喜,但心下却是一沉。

被钳制住的包四喜看起来已经全然不知疼痛,追砍戚猛间身上被林中枯枝划出了数道口子,那伤口有深有浅,可包四喜却依旧不管不顾地要从众人手中挣脱出来,他怒瞪着戚猛,神色狰狞,口中却大声喊着丁成西的名字,对伤痛都好像浑然不觉似的。

“将、将军,他不会是中邪了吧。”包四喜的模样太过骇人,人群中有胆小的将士当即害怕起来,“我小时候听家中老人说,被鬼上身之后的人就会变得像他这样,六亲不认四处咬杀人,然后发狂到死。”

嘭——

说话间一个手刀冷不防落在包四喜后颈,包四喜疯狂扭动的身体猛地一滞,然后软软倒了下去。

“鬼什么鬼,再胡说,老子拔了你的舌头!”戚猛喘息着粗气怒气呵斥道。

云清澜抿抿唇,看包四喜这状态,似乎是陷入到了幻境中,在幻境中被人控制,他砍杀戚猛,或者打算挥刀自尽时,怕是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此推测,包家兄弟的死因也分明了。

他们被一刀毙命,周围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和动静,这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悍,而且是因为包三俞和包六顺,根本就是自杀,然后才被人挂到树上。

云清澜心里暗自盘算,暗处的敌人先是偷走丁成西的马引起矛盾,然后蛊杀包家兄弟放大争端,并借此接二连三地挑拨军中关系。可是龙虎军吃住都在一处,他们又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控制包家兄弟的?

云清澜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们既然决定了今夜动手,此刻必定会举全部之力对付龙虎军,那么——

不好,丁成西那边!

云清澜心下一紧,正欲带人往二营方向赶去,却见赵骞关拎着被打昏过去的丁成西走了过来。

赵骞关此刻看上去也并不比戚猛强多少。

胳膊上包好的伤口重又被撕裂开,正汩汩地冒出鲜血,顶上发冠在争斗中也被弄得松垮,发丝胡乱地贴在脸上,早没了平日玉树临风的沉稳模样。

云清澜却松了口气。

“如何?此番可有什么发现?”

引蛇出洞本就是他们计划好的,虽然包四喜和丁成西突然发狂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所幸没有再出现伤亡。

“没有。”

却见赵骞关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跟在丁成西后面出去不久,就被一阵突然刮起来的林间风迷了眼,等我再睁眼时,丁成西已经把刀放在了脖子上。”

起风?

云清澜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正此时又一阵风起,那风从林子深处呼啸而来,吹到云清澜等人面上,带起一阵落叶枯枝的簌簌声响,好似昆虫快速震动的短翅。

风声短促,乍一听有些刺耳,嗡嗡嗡地扰得人头晕目眩。

“这不是林间风!”这风震动的频率太过诡异,云清澜登时反应过来,“有人在后面作祟!抓住他们!”

云清澜大喝一声,抬手指向林子深处,然后带头向前冲去。远处树影深深,众将士被云清澜清越的喝声喊得回过神来,当即循着云清澜指的方向一涌而上。可前面的人冲到一半,却又突然惊慌失措地逃了回来。

“鬼啊!”

“有鬼!”

“山鬼!是山鬼!”

登时狂风大作,簌簌风声更紧更密,林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龙虎军的将士们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有些逃脱不及被山鬼扯进梦魇,双手狂乱地挥舞在空中,甚至举刀朝着身边人砍去。

簌簌落叶中云清澜循声而望,待看清眼前一幕后瞳孔猛然骤缩。

山林深处隐约浮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鬼影,这些鬼影悬在空中,长发披在脑后随处飞舞,看起来诡异至极。他们的视线在龙虎军的将士们中来回移动,两眼幽幽地冒出绿光,其中一个对上云清澜震骇的双眸,顿了顿,忽然歪头咧嘴,发出诡异恐怖的笑声——

桀桀桀。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云清澜混沌的大脑中闪过很多想法。

内奸一事,她想过秦朝楚,想过丁成西,甚至想过戚赵二人手下的其他几个副将,却没想到,残杀包家兄弟,想要歼灭龙虎军的竟然真的是——

山鬼。

作者有话说:

云清澜:山···山鬼?

秦朝楚:慌张的云小姐也好可爱

第17章 雪落平阳

又是武昭二十一年的雪,自云家五子死后,云府白绫挂了五年。

漫天飞雪的庭院中跪着一个伶仃单薄的瘦小身影,细看下是一个身着素衫的小姑娘。

小姑娘煞白着一张小脸,就连双唇都被冻得毫无血色 ,头顶双髻落满了雪。

“爹!澜儿年纪还小,再这么跪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住!”

檐下站着一个貌美的妇人和一名须发皆白但身形魁梧的老者,貌美妇人泪珠连连,哭求着跪在老者脚边。

云杉闻言将目光投向院中,凝着雪地中那个小小身影:“想清楚了吗?”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武朝肱骨将臣的煊赫威势。

雪地中的小小人影突然动了动。

她抖落身上积雪,努力把僵硬的身子挺得笔直,惨白干裂的双唇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清澜……不……不愿。”

“既不愿,那死便死了。”云杉漠然冷哼一声,竟对自己这唯一的亲孙女没有丝毫怜惜之意,“你就在这里跪着吧。”

说罢也不再理会跪在地上哭求的柳莺飞,拂袖而去。

云清澜身子晃了晃,垂在两侧的小手悄然攥紧。直到云杉的脚步声在回廊处消失,那挺直的脊背才终于支持不住地缓缓弯下去。

“澜儿,澜儿!”

柳莺飞飞扑着跑进院中,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将瘦小的云清澜裹进怀里,可刚唤了两声,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婢子兰铃打着伞追上来,担心道:“夫人,您身子本来就弱,若是再冻着,那可就不好了。”

云一郎死讯传来,怀胎三月的柳莺飞受不住打击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她整日以泪洗面,心情郁结,身子也日渐消瘦。再加上怀了双子,柳莺飞拼上性命生下云清澜兄妹二人,整个人也彻底垮了下去,只能靠着汤药勉强将养着。

“娘亲,回去吧。”

云清澜在柳莺飞怀里汲取了几丝温度,略有些昏胀的头脑清醒几分,看着在同她一道跪雪地中,抖得像筛糠似的柳莺飞,低声劝慰道:“澜儿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柳莺飞泪雨涟涟,情急之下又接连咳嗽几声,听声音几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你这性子怎么生得比你爹和你兄长还倔!你就算是答应你祖父,亲生的孙女,他也不会真的要你如何,又何至于受这般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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