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368)

作者:坠欢可拾

他捏了一把蜜饯金橙子,把茶碗都填了一半,走回桌边,宋绘月提起茶壶,给他冲泡一盏甜腻腻的茶。

“人生在世,不就是咸甜两口,”李俊细细嗅着金橙子的香气,“所以说市井滋味,才是绝好滋味。”

他看着宋绘月笑了笑。

宋绘月的面孔柔和在了热气之中,只剩下漆黑的眉眼,发髻梳的又好看又结实,可见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手,李俊心想自己要是年轻上个十多岁,也愿意疯狂的向她示爱。

现在不行,现在他年纪一大,就害怕危险,心里把晋王、银霄、宋绘月三人之间的争斗咂摸了一遍,又把宋绘月的一举一动都揣摩清楚,最后心想:“这小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心狠,身边人全都给算计进去了。”

两人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宋绘月忽然道:“咱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李俊想了想:“没有吧。”

片刻之后,宋绘月忽然“哎呀”一声:“银霄怎么回来?”

银霄飞檐走壁回来的。

围观的人群没法散去,还惊动了禁军,一个兄弟捡起兜鍪想还给银霄,想护送银霄从看热闹的人堆里挤出去,然而银霄跃上王府屋顶,随后像个贼似的一路避人耳目的跑了回来。

“宵!”李俊连忙把银霄接了进来,给他泡茶,“没事吧。”

银霄接过茶杯:“没事。”

三个人围着桌边喝茶,宋绘月看向李俊:“俊。”

李俊听到她如此亲切的称呼自己,当即吓得一个哆嗦,笑道:“月,放我一马。”

宋绘月笑的更加和气:“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俊作揖:“你还是吃了我吧。”

“我不饿,”宋绘月又拍了他一下,“台谏凶猛,今上都不是台谏的对手,想必会对银霄严加责罚,罚俸、杖责、降职,银霄心情一定会很不好。”

李俊垂死挣扎的看向银霄:“楼太尉应该不会心情不好。”

银霄头也没抬:“不好。”

宋绘月笑道:“你在怕什么,我只是让你请人来家里喝酒,尤其是请苏副指挥使身边的人前来,喝的越晚越好,但是不要喝的太醉。”

李俊松了口气:“这个问题不大,就请李长风,他身边都是苏停的旧部。”

他吃了口蜜饯:“请多久?”

“请到那个人出现为止。”宋绘月若有所思。

没有人问那个人是谁,茶一喝完,李俊就去厨房里找来酒,借着这静谧祥和,大喝起来。

微醺之际,他神神秘秘道:“我会舞剑,你们瞧好了。”

他走到院子里,折下一根枯黄的竹枝,抖落上面的落叶,开始舞剑。

他的“剑”在夜空下胡乱挥舞,他自己也东倒西歪,每一下都很拙劣,然而很尽兴。

他的眼睛里映着宋绘月的笑脸,又映着银霄扬起的嘴角。

人生又有了人捧场,他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在雪地里舞剑,周边围满了亲人的笑脸——都是爱他的,都是他爱的。

他们没有将闹剧放在心上,闹剧却插着翅膀传遍了京都。

四更天,朝会,闹剧也传进了今上的耳中。

今上高坐御塌之上,看着站出来的一排台谏。

台谏果然是凶猛的抨击银霄,罗列了银霄无数的罪状,足以让银霄死上十回。

今上面色凝重,听了许久,最后怒不可遏地扫落御案之上的镇纸:“简直是猖狂至极!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家!”

他看向魏桥:“这狂徒现在在哪里?”

魏桥心中早有准备,低声道:“楼太尉今日不当值,臣这就去叫……”

“不必,朕不想看到他!”今上冷声道,“这种狂徒,必须得重重责罚,罚他一年俸禄,杖责三十,求情者同罪!”

说罢,他仿佛是气的受不了似的,匆匆退了朝——再不退朝,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了。

而百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想给银霄求情,反而让今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举动弄的昏了头。

台谏对此惩罚并不满意,紧跟着今上去了文德殿,言辞激烈——一个禁军都虞侯,竟然对当朝王爷如此没有敬畏之心,岂能在禁宫中当值,应当让他回到定州去,重新建功立业。

今上听的连连点头,又罚了银霄十板子。

台谏们都感觉自己再参下去,今上也只是把银霄多打上几板子,行刑之人还是禁军中人,那板子打完了,恐怕银霄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而且怎么有种今上很高兴的错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报凶猛

台谏走后,今上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身体舒展在椅子里,右手揉着额头,还是极力地压抑住了自己的快乐。

他察觉到魏桥正在悄悄地察言观色,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喜怒,他越发的板了脸,不开口言语。

宫里的内侍全都是惊弓之鸟,可以由他的一言一行延伸出去无限的含义,又把含义蚂蚁搬食似的,一点点挪到宫外。

打的好,他想。

他早就想多打晋王两顿了,可是老子打儿子虽然天经地义,他却有些不敢打。

晋王不愧是裴太后的亲孙子,也不见他在朝中如何经营,就笼络了人心,更没见他在学术上有何高论,天下士子就为他说话,还有张瑞,莫名地就让人杀了,查来查去,也不是晋王杀的,好像老天爷都在帮忙。

现在银霄打了晋王,无论是因为什么打的,疼在晋王身上,却给自己出了口气。

这口气出完,他对晋王的厌恶也没有那么重了——看,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的无坚不摧,一个禁军都虞侯,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更让他高兴的书楼银霄。

这个楼银霄,既不是燕王的人,也不是晋王的人,那就是他的人。

自从梦到过一次裴皇后之后,他便时常害怕。

怕裴家人和晋王知道真相,会弑君,如今好了,他可以栽培一个只忠心于自己的人,把宫城守卫的滴水不漏。

至于苏停,就先这么冷落着吧。

在心里一阵阵的高兴完毕,他才睁开双眼,看向魏桥:“楼银霄为什么打老大?”

满京都的人都想知道。

银霄领旨禁宫挨揍时,宫里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会说话,眨眼之间全是这个疑惑,他一个字都没说,挨完那顿轻轻的板子,去今上面前谢了恩,他出宫回家,在路上买了几份小报和一包盐渍梅干,又在鱼行里买了三条鲜鱼,拎着草绳,赶回家去。

把鱼交给厨房,把小报和梅干交给宋绘月,他坐到椅子上,开始从盘子里取肉包子吃。

李俊嘬着手指,端起小米粥,看向银霄的屁股:“毫发无损?他们拿你的屁股当豆腐打了?”

银霄在宋绘月面前无言以对,只能“嗯”了一声,埋头苦吃。

宋绘月挨个翻开小报,就见上面全都是昨天夜里晋王府上火并的猜测,爱恨情仇,不一而足,一个都没猜对,而且十分乏味。

随手翻到最后一张,见那小报上也没个名字,只画了一条大船,乘风破浪,立刻猜到是谢舟的小报。

此小报因为过于的胡说八道,结下无数仇家,不得不隔断时间就改头换面,换个名称,后来干脆连名称都没有了,只画上一条阔嘴大船。

一见是谢舟主笔,宋绘月便细细看了起来。

小报不吝笔墨,先细细将风流倜傥的晋王和威武的楼太尉介绍一遍。

晋王自然是耳熟能详的王孙公子,楼太尉杀死耶律齐轸的功绩也是无人不知,两人在京都之中受到无数小娘子青睐,合称为文武双壁。

把这二人描写了整整一页之后,笔者笔锋一转,说晋王虽然对楼太尉的功绩十分认可,但对文武双壁之说嗤之以鼻,有心要戏耍这位新来的武夫,于是年轻的晋王一抛自己的王爷身份,想出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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