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37)

作者:追风的糖醋里脊

“嗯。夫子所言极是。”

李邵修抬头,吩咐下人:“你去煨上一道八宝茶来,多放点冰糖,一会儿送到隔壁帐子里去。亲眼盯着她叫她喝了。”

小厮低头答是。

谷太宰有些微愕,信王殿下实在有些荒谬,前几日甚至连军营都不去了,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谷太宰环顾四周,一连几日不见司马周公子的身影,他出声询问:“最近周时公子可是城外有要务?一连好几天不见他身影。”

话音未落,周时整理着衣衫撩开帐帘,大赖赖道:“夫子,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秋围之际,您就别想着那么些繁琐的劳子事儿了。不如围炉煮茶,烧灯续昼,夜半听雨,岂不快哉?”

谷太宰笑着摇头:“周公子一向风趣。”

李邵修抬头:“从前山回来的?”

周时摇了摇扇子,仰倒在塌前,随手叼了个果子吃:“后山。我去打猎,瞧见一勾人的白毛狐狸,与她玩了片刻。那狐狸太勾人了,都不舍得我走。”

李邵修淡淡道:“悠着点。”

周时点了点头,整理着手中羽扇洁白的拂毛,“今儿个倒是热。快给我填一壶凉茶来解暑。”

谷太宰心生奇怪,明明已经夏末,天气微凉,绝对称不上热。看着面前似乎无心公务的两人,谷太宰苦笑,主将不急,他这个年迈军师也不便着急,还是回帐中对弈一番罢了。

周时打量男子一眼,出声:“我听说,今天某个人与侄女儿共乘一匹马,去前山踏青来着?晌午去的,刚刚才回来。这是瞧见什么迷人风景了?”

迷人风景,倒是没有。

李邵修手攥着书页,摩挲了几下,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揣摩。

周时此人背经乱道,早就猜到了几分,摇头嗤笑:“怎么?现在懂了吧?有些东西上瘾,不能随便沾。你一沾,就撂不开手了。”

“我那江妹妹,没有被吓破胆儿吧?让我猜猜……”

李邵修睥睨他一眼,警告:“闭嘴。”

“你这孤寡老人,肯定一窍不通。我给你一方秘笈。”周时随手给李邵修扔了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如何讨好心爱女人。

周时矮身撩开帐子走出去,肆意挥了挥手:“看或者不看,悉听尊便。”

烛火惺忪。

一向勤政的信王殿下连晚膳都未用,端坐于桌前,极为认真的研读书本。东哥儿不禁心里佩服,殿下数十年如一日的精神令他敬佩。悄默声儿的把手中的凉茶放在桌上,躬身轻轻退下,全然没有注意到信王殿下手里捧着的书名。

书上几行字。

若是女子心悦于你,定会面红耳赤,浑身娇软,目光不敢有接触。若是不小心与你对视,定会羞赧的立刻移开。

当二人浓情之时,女子便会嘤嘤拒绝。但是,此时此刻千万不要将这句话当真,定是为了掩盖羞涩,信与不信,全在一念之间。

李邵修若有所思。

他当真是几近疯魔。

想看见她,听见她说话的声音,看着她眼角含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听见她娇蛮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喊他世叔…

纤瘦的身子被迫缩在他怀抱中,那么听话,乖乖巧巧,柔弱可欺,只需一低头,雪白瘦弱的颈子便会暴露在眼前……

李邵修站起身,往外踱步。身旁小厮瞧见信王出帐子,立即前来禀告:“江姑娘喝了那甜汤,让小的托句话给殿下,说是感激殿下惦念。”

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带话?她自己不过来?

李邵修好似被折磨,心中油然而生一点埋怨,她是不是不想见他?

“她在干什么?”

信王殿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小厮战战兢兢,低头回道:“姑娘在用膳。”

弯月如钩,万籁俱寂。

李邵修转眸望去,宏伟大帐旁边不远处,有一顶小帐。帐中明亮,灯火温馨。

片刻过,李邵修径直而入。

他本来就不是犹豫的人。

帐帘撩开,涌进来一股冷风。正和小双谈笑的江柔安转眸看去,只见灯下站着一抹高大身影。

信王着黑氅玄衣,肩背宽阔,墨发束以金冠,眉目淡然,冷薄如锋,遥站在门前不远处,一双黑眸直直盯着她。

江柔安讶然,这个时候了,世叔怎么来了她的帐子里?

只听信王开口:“刚刚研读兵书。小厨房未做饭,你这儿有何可用的膳食?”

站在一边的小厮心里疑惑,小厨房明明做好饭了呀?香鸭,玉芦淞,莲藕排骨汤,松仁饭,都是殿下爱吃的。底下人进帐子里劝了好几次,殿下说不饿。

可怎么现在,倒进柔安姑娘帐子里寻吃食了。

小厮虽然疑惑,可便是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开口问。他还是比较想要项上人头的。

江柔安站起来,柔顺点头:“有的。”

看来世叔忙于政务,连用膳都俭省,长此以往可能不行。

李邵修并没有看桌子上摆着什么吃的。他不关心。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因为是在晚上,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纱裙,盈盈一握的纤腰配以束带,耳边细巧的珍珠流苏,衬的皮肤温和莹润,站在灯光,双眸柔和的望着他。

真是可爱…

李邵修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径直坐到她身边,又道:“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刚刚处理完江南水患一事,有些头痛。可有轻淡解暑之物?”

江柔安忙把那道解暑凉茶端到信王面前。世叔的确辛苦,他心里胸怀天下,能者多劳。

可奇怪的是,那道汤放在信王面前,他却没怎么动勺子。柔安不解的问:“世叔,您不饿吗?”

李邵修心道,饿,怎么不饿…

只不过腹中的饥饿感觉不单只囤积于膳食来满足。

装模作样喝了两口汤。

江柔安心里惴惴,思前想后,她开口询问:“世叔。皇后娘娘和周时公子…以前是不是相识?”

李邵修目光幽深:“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没事。”柔安忙摆手,“只不过那天随口听人说了一句。您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们两个是之前旧相识。”

男子声音不徐不疾:“在书塾时,他们两个人便早认识了。周时还像伯父提过亲。只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

“周家被诬告有反心。先帝疑心重,将周氏一族流放瘴地。婚约作罢,皇后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后来真相大白,周氏是被诬陷。等周时回京时,皇帝已经登基。太子妃升为皇后。”

原来如此。

前尘往事已经随风飘散。看来周时公子心中也有余念。

江柔安怔怔发呆,未曾留意李邵修已经离她很近,伸出手掌,亲昵的将她耳畔的发丝别到耳后,并且端起玉碗,亲自将汤羹喂给她。

柔安半推半就,张开了嘴,把汤羹吃进嘴里。

小双刚端上来一道新鲜炸的芦笋羹,撩开帘子就瞧见信王殿下亲自端着碗,在给姑娘喂饭。

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呢。

小双也没多想,规规矩矩的把玉碟放在桌上,心想着信王殿下待姑娘也太好了,这是把姑娘当成女儿来养吗。

出帐后,小双瞧见门外立着的东哥,不由得凑近他身边敲了敲对方脑袋:“想什么呢你!”

东哥儿看见小双,脸红了一下,没吱声。

小双遮严实帐子,心里百转千回,问他:“诶,你有没有觉得殿下和姑娘这两天有点不一样啊。尤其是殿下。”

“三天一道药膳,两天一道甜汤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止不住的往姑娘身边送。姑娘平时用的东西简单,送来的宝贝就都压箱底了。”

“还有啊,尤其是殿下,怎得总往姑娘帐子里跑呢…你说,奇不奇怪。”

东哥儿立即捂住小双的嘴,打量周围:“诶呀,小姑奶奶,不懂你就别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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