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尖上站满了我的小号(115)
阮云禾止了话头,太后才抬眼看过来,极缓慢地走过来,金色的裙摆沾了不少血迹,她也没换下,就那么曳着长裙缓缓走来。
阮云禾看着太后恹恹的神情,心中泛起疑惑,难道母亲活下来,她还不高兴?
太后走到她近前,一开口便是:“哀家倒宁愿她死了。”
阮云禾不悦起来,冷淡道:“母亲如今是自由身,不再是囚鸟,又可与父亲夫妻团聚,不知您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后哼了一声:“若是阮项死了,还好些。他们二人见面,会是何等场面,你想过吗?”
“久别重逢,自是珍而重之。”
太后笑得嘲讽:“这便是你天真了。你还以为你母亲是原来的阮夫人?”
“莫说她现在瘦得脱了相,就算是还有几分颜色,她与皇帝生活了十年,又为皇帝生了孩子,已是残花败柳,阮项真能接受得了现在的她?”
阮云禾听着她的论调,一阵恶心:“父亲是真心爱母亲,只要母亲平安,不管是颜色不再还是已经生子,他都不会在乎。”
“你根本不懂这世上的男子。”太后直直看进她的眼里,面上是自恃阅历丰富而生的倨傲,“你知道你父亲为何烧坏你的面容吗?”
阮云禾呼吸一窒,下意识道:“父亲不会有意害我。”
“他确实不是要害你。当时是哀家要为太子挑选太子妃,他拒了,是为了你。哀家召了阮项问他的意见,他当时就魂不守舍,没过几天,你就出了事。”
阮云禾不由得揣测,父亲是想到了皇帝强抢母亲的旧事,怕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
太后瞥了一眼她的脸色,便知她能想通其中关节:“你说,他想要太子对你死心,为何是毁你的脸?不正因为他也是为了容貌爱上你的母亲吗?”
阮云禾脊背一凉,反驳道:“如此解释,实在牵强。或许父亲是猜测太子对我用情不深,只是看中我的容貌。”
太后很有耐心,接着道:“便不说这个,男人么,最爱独占,嫉妒心强,如今你母亲再回去阮项身边,他断然接受不了……”
“太后!”阮云禾忍不住打断她,愤然道,“父亲态度到底如何,只要让他们见面便知,您何必在此恶意揣测!”
太后的眸色愈发凉,面上一点嘲讽笑意也消失殆尽:“哀家不想你母亲见他,徒受侮辱。恶意揣测?哀家亲身体会,男人的嫉妒有多厉害。”
“你不是一直在查红玉簪吗?还有最后一件秘密,哀家亲自为你解开。”
阮云禾凝眉看她,只觉得她的情绪几乎有些激动,发间凤头步摇随声颤晃动,再不见往日雍容的样子。
太后也有过年轻时,也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景,当年与周老太爷和离,就是憎恨他背着自己养外室,还任由那女人生下了孩子。
遇到高祖时,她并不乐意入皇室,但高祖信誓旦旦不介意她的过去,会将周云绮视如己出,她便抱着一丝希冀入了宫。
然而高祖变卦很快,周云绮没有公主待遇,甚至不让养在宫里,还是丢在周家过着不尴不尬的日子。
高祖几乎夜夜宠幸她,总是伏在她耳边轻喃:“咱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无奈地想,就这样吧,至少,他还是爱她的。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肚子多年也不见动静,太医诊了多次,都言不能再育。
高祖疯了般疑她,入夜缠绵时,也不肯放过,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故意伤自己的身子,就是不愿为他生子,是不是放不下那个人。
情到浓处,常常放冷箭一般问她:“我是谁?你现下想的是谁,是我还是他?”
待到清醒些,又轻柔搂着她,一声声道歉,又流水般一拨拨往周府赏东西给周云绮。一天里,半日天宫半日阎殿,苦不堪言。
周云绮到了出嫁的年纪,高祖亲自指婚,还与皇子公主们一般赐了红玉,倒真似是荣光无限。
可是她知道,没有那么简单,那个同州刺史,此生只能是刺史了,他被周云绮束缚住官途,同州又没人给周云绮撑腰,周云绮还不是任他磋磨。
当时的太子来找她商议换亲,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可是周云绮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脾气暴躁,一个管不住就要动刀子。
她立时就想到了那支红玉簪。荣宠?旁人都是纯玉,唯周云绮的那块雕成了簪子,只怕另有玄机。
她暗中派了道人去阮府一通胡说,哄骗阮项贴身收着簪子为周云绮挡灾。本想借机除了阮项,谁知周云绮好了,阮项也无事,这两个蠢货还把挡灾一事当真,竟然把那簪子奉为定情信物……
风吹过檐下灯笼,发出簌簌响声,和着太后颤着声音不绝的倾诉,竟让阮云禾生了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