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48)
满宫都知道容妃喜静,不爱人多,故而昭华殿伺候的宫人都尽量不出现在我面前。夜风在空旷的廊阁中走过,吹得映在窗户上的烛火摇摇晃晃。
我披着斗篷走进庭院,子车凌没有看我,而是有些出神地看着天幕上的弯月,面无表情。
「你胆子很大。」子车凌淡淡地开口,微侧过脸,神情难测。
子车凌开口的一瞬,我猛地松了一口气。
见过宁国公之后,我向子车氏递了帖子,高坐在帝座上的那个人,单凭我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伤他分毫,就算是子车凌,也不能。
我见识过子车凌神出鬼没的手段,曾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能掌握一切,包括那个人的生死。
直到见过宁国公后,我才恍觉,我还是太天真,能登临帝座的人,又岂会是蠢货?相反,这个皇帝心狠手辣又极善隐忍,我与他做了一年多的枕边人,却还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我需要更强大的助力,比如说,子车氏。
沿袭数百年的子车氏,若说一点儿都没察觉帝王的猜忌,那是不可能的,但如同帝王忌惮子车氏,子车氏同样也不想与皇帝站在对立面。
子车氏百年清誉,不可沾染上「乱臣贼子」的名头。
我给了子车氏一个理由,给自己拴上线绳,心甘情愿地做子车氏的提线木偶。
我要的无非是皇帝的死,而子车氏要的是国运,算起来我很吃亏,但没关系,横竖我也没想要得到多少。
子车凌今夜此行,不再代表他个人,而是代表他身后的整个子车氏,给我一个回复。
我一直很忐忑,我不知道子车氏是否愿意插手,毕竟子车氏的强大,从子车凌身上可窥一斑。和他们做交易,我的筹码实在小得可怜。
子车凌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押对了。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戏子,背生反骨,倒是我看走眼了。」子车凌淡淡地开口,虽然语气听不出什么,但我知道他很不高兴。
世间的聪明人大多如此,居于高空俯瞰众生,又不得不遵循着尘世的规则。
子车凌聪明、自傲,常以看戏的目光悲悯众生,他把每一种情感都看得极为透彻,外表温言晏晏,实则铁石心肠。
厌世,是我和他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最多的一种情绪,或是他在我面前不屑隐藏,故而比别人更理解他两分。
骄傲的人不喜约束,但偏偏子车这个姓氏,带给他身份地位的同时,也时时地提醒着他该履行的义务。
我入宫是他一手安排,为的是给他无聊的消遣,但我越过他与子车氏取得联系,让他从一个看戏人被迫成为戏中人,只要我和子车氏的合作还存在一天,他子车凌就不得不作为子车氏的眼睛盯着我。
喜欢看戏是一回事,但被人逼着看戏,无论多好看的戏,都会变得索然无味,令人生厌。
子车凌在生气,我沉默。
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一件事。子车凌太过随性,又太过凉薄,我不确定他对自己的家族有多少情感,我不敢赌,只好冒险联系子车氏。
子车凌抛过来一样东西,我伸手接住,借着月光,是一只青色的瓷瓶,耳畔是子车凌凉凉的声音:「千花散,每月一解。」
我并不意外,子车氏要用我为棋,自然要握住我的生死。千花散这种毒,不会令中毒者痛苦,却有极大的成瘾性,没有药物缓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沉默着打开瓷瓶,手腕却被折扇一压,抬头时,子车凌右手执扇,幽幽地笑了起来,眼神凉凉:「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选择。」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收起扇子,左手从袖中探出,赫然又是一只白瓷瓶子。
「千花散只是让你受制于子车氏,这是我自己研制的毒药,叫骨香辞。」子车凌浅浅微笑,「用在你自己身上,长久与你接触的人,会逐渐神志涣散,暴躁易怒,最后心智丧失,比起千花散,这个可能更适合你。」
「你这是在帮我?」我问了一句。
子车凌朗声笑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一派月朗风清:「骨香辞,名如其义,毒素入骨,久染其香,虽可杀人,但以自身为毒盏,日渐伤身,最后五感丧失身死。此毒为我独创,且没有解药,比起千花散的生不如死,骨香辞不会使人痛苦,最妙不过。」
我苦笑一声,一时分不清子车凌是恶毒还是仁慈,子车氏让他给我下千花散加以控制,他倒是毫不在意私自调换,而且他掐准我不会拒绝。
比起千花散,骨香辞确实更适合,大氏族的考量很多,和他们合作,本身就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