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49)
子车凌干脆地给我毒药,到底是对我的怜悯,还是被戏耍得不悦,我不知道。
我服下了那瓶骨香辞。
当夜,我请子车凌代我走一遭,前往大理寺牢狱给宁国公送上一味毒药。
人死债消,宁国公是一定要死的,但曾经的大将军蔺寒,是忠君保国、百姓交口称赞的大英雄,是蔺氏几代忠良的血脉延续。
他该有个体面的死法,而不是在春日的清晨里坐着囚车游街过市,然后在人头攒攒的菜市场于众目睽睽下被腰斩。
子车凌回来的时候,盯着我看了好久,由衷地说了一句:「南欢,你真是个坏女人。」
我亦笑着回他一句:「你子车公子可是个大好人。」
然后他又不高兴了,甩甩袖子走了。
子车凌出手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皇帝搂着我时,都会闭目探首在我颈间细嗅,问我熏的什么香。
我笑而不答,取了一粒葡萄喂到他口中。
宁国公还是被腰斩了,哪怕行刑当天他被脱上囚车的时候已经毒发身亡,但还是被囚车带着刑场,将他的尸身腰斩。
没有人问为什么要腰斩一具尸体,百姓只知道菜市场又处死了一个叛贼。
二月初五,蔺氏族人流放潮州。
我和皇帝登上城楼看着,华盖下的流苏摇摇晃晃,蔺峥一身脏污蓬头垢面,戴重枷锁链,与蔺氏其他男丁一起,在风卷黄土的官道上慢慢地行走。
我在城墙上静静地看着,干燥的春日,我心里似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满目疮痍。
我开始喜欢爬上宫墙上的行道,沿着行道一圈一圈地走着,看红墙绿瓦,看花团锦簇,看天际的月亮,和遥遥望见的远山。
子车凌说,我像一株夕颜花,一边不停地开花,一边又不停地枯死,生机与死气,缭绕在一起,现在我就算不做那披头散发的打扮,也已经不像人了。
一年后,我引了皇帝不悦,搬离昭华殿,禁足在云华宫。
宫里不缺新鲜的美人,在骨香辞的影响下,皇帝开始变得暴躁、易怒,严重时开始神志不清,太医院用药无数皆无效用,后请方士入宫炼药,服用过这些仙丹的皇帝不仅没好,反而愈发暴躁甚至嗜杀,入宫的一千方士被坑杀。
伴随着性情大变的还有剧烈的偏头痛,为了缓解头痛皇帝开始大量饮酒,精神不济难以处理朝政,新进宫的美人们颜色正好,花开堪折,纵情声色之下,皇帝不到两年时间开始急剧衰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个曾经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皇帝变得胆小怕死、贪图享乐,只愿醉卧美人膝。
我惊叹于骨香辞的药效,但很快我自己的身体就开始出现问题。
虽然没有疼痛,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腐朽:我嗜睡,容易饿,一年四季体温都偏低,稍微受点儿风就能在床上躺好久。
白桃是我进云华宫前收的小宫女,圆圆脸、圆圆眼,圆圆的身材,皮肤白里透红像只桃子,白桃年纪小,贪吃好玩又咋咋呼呼的,管事姑姑不喜欢她,我却喜欢得紧。
许是我现在身体太差,就喜欢看她无忧无虑干什么都兴高采烈的样子。
子车凌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进了太医院,以他的医术待在太医院简直浪费,他说是族里的安排,让他看着我。
也不知道我一个半死不活的冷宫弃妃有啥好看的。
我没有用千花散,反而服了骨香辞,子车凌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什么都不用做。
有人做了我本该做的事情,而这个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皇后。
皇帝召方士炼丹,酗酒纵欲,这些背后都是一向以仁德著称的皇后在推动,朝臣贬的贬,杀的杀,留下的要么是不能动的老臣,要么就是酒囊饭袋。
因着我身中骨香辞的缘故,皇帝神志不清,皇后做起事来易如反掌。皇帝昏庸,才能有乱世枭雄。
我大致猜到子车氏会扶持一个能被掌握的君王。
子车氏没有篡国的想法,但也不想被皇室所杀。
这个人选,我一度以为是西北王。
西北民风彪悍,坐稳西北封地的西北王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不同于永王的蠢蠢欲动,西北王多年来一直较为安稳,保西北安定,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人选是蔺峥。
我住进冷宫之后,子车凌以太医的身份时常过来请脉。我在冷宫消息断绝,问起子车凌时,他却显出一副少见的忧虑。
子车氏的动作不仅瞒着我,也瞒着他。
知道具体事宜的只有子车氏的少部分人,任凭子车凌自傲、才学惊世,但在氏族与王权的变更中,他只能选择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