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401)
这个侍卫,就是渊男敦那个庶弟,我看他性格如此窝囊,竟未看出他有如此好武艺。
他眼中有泪:「我母亲与公主都在城中,我不可退。」
裴曜一刀把他逼到墙角,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我对手。但我爱惜你勇武,不想杀你。只要你肯归降我大唐,我会力保你母亲、公主的性命,亦不会在城内纵兵劫掠。你也可摆脱贱籍,若你立下功勋有了一官半职,母亲亦可获封诰命,娶公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人的目光瞬间慌乱:「我……我不信。我是个高丽人,生来就是卑贱的家奴……」
裴曜笑了:「在我大唐,突厥人可尚公主,白衣可以封官拜相,新罗、倭国之人亦可在朝为官。你是高丽人,又有何不同?」
他表情挣扎:「你……你杀了我兄长……」
裴曜淡淡问他:「他可曾当你作他的兄弟?」
高丽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双目一闭,缓缓放弃了挣扎,仓朗朗,朴刀落地。
裴曜却扬了扬下巴:「捡起刀来,一会儿,它要架在我身上。」
那人惊讶地瞪圆了双眼:「这是何意?」
裴曜唇边勾起了一抹淡笑:「军中潜入了敌方的探子,对方杀了你嫡兄渊男敦,叛乱被你平定,你要自请入平壤城献上俘虏。」
高丽人的神色越发复杂:「你信我?」
裴曜斩钉截铁:「信。」
他本是一高丽奴,低眉顺眼,从不显于人前,却因为这一句话,眼里骤然有了光。
此时帐内又冲进两人,作突厥人打扮,是裴曜的侍卫。裴曜拉住我的手,抚了抚我的鬓发,说:「计划有变,珠珠儿,你先走,我回头自去和你会合。」
我重重点了点头,热泪滚滚而下:「你一定要来。」
下一瞬间,裴曜叹息一声,刀光如游龙,风驰电掣般结果了全部瑟瑟发抖的女伎。
外面人影晃动,高丽人忙将刀架到了裴曜颈上,两人率先出去迎人,我和几个侍卫则从另一边潜逃。
跑出不远,追兵就赶了上来。
(十七)
一侍卫拉着我在前疾奔,另一侍卫殿后,我们急急向前奔去,却见迎面也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高丽兵。
进退两难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唿哨,中军大营最高的那顶帐篷上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正裴曜,再细看,发现他手中提着一个人头,头的主人,正是渊男敦!
另一个身形高大之人很快爬上了帐篷顶,与裴曜装模作样大战了三百回合,终于将裴曜「制伏」,大刀架在了裴曜颈上。
趁围攻我们的追兵注意力被那边吸引,我身边的两个侍卫带着我猛然前冲,杀出了一条血路,中途抢了几匹战马,慌不择路,飞快逃走。
逃亡途中,我回头一看,只见营帐处火光冲天。
按照之前的计划,逃至营地之外,应当有人接应我们,我们也发了信号,可到了约定地点,一看,没人。
追兵却来了。
我们无奈之下继续前行,逃到海边抢了一艘渔船,飞速驶离,对方冲我们放了几箭,正欲下海来追,却见营帐方向燃起了熊熊黑烟。
追兵没有再坚持追我们,而是调转马头,快速回援。
我们的小船一直不敢靠岸,只得沿岸一路南下,试图与海军大部队汇合,但一直无果,十几天来我们几人全靠下海捞鱼勉强维持生活,又用我的贝壳煮水之法获取淡水。
虽然逃了出来,可那一晚上的淋漓鲜血,那一晚上的冲天火光,那一晚上裴曜压着我撕扯的真实的恐惧,那一晚上冲我伸过来的无数双肮脏的手,都变成了梦魇,纠缠不休,让本就在海上飘零难过的我夜夜难眠。
迷迷糊糊终于睡过去的我,居然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见到一座坚城,城外喊杀震天,城内严阵以待,却有一人将我大唐军旗插在了城楼之上。
我又看到了裴曜,他一刀斩了一人头颅。
喊杀震天中,我冲向了裴曜,却在将将触摸到他衣角的瞬间,被船只靠岸的震动惊醒。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看到了他转向我的脸,那脸上的神情何其陌生,满是冰冷的杀意。
我伸出去的手,放开了去。
醒来时我看见晨光熹微,鸦青的海面上洒着碎金一般的阳光,惊涛拍岸,几只海鸟呼啸而过,振翅划破天空。
两个侍卫说,我们差不多摆脱了追兵,上岸吧。
终于上了岸,我们先是找到了一海边荒村,村中无人,只有几具饿殍。
饿殍大多衣不蔽体,身上仅余几块破布,可见连年征战之下,此处百姓也颇为难过。
待靠近了庆州城,我们才发现,这已是新罗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