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14)

作者:稻草人/等

从那以后,四姑娘对我的称呼就变成了小相公。

她喜欢来找我玩,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小相公,左右邻舍都咧着嘴笑,我红着脸又羞又恼,掉头就跑。

我那时很讨厌这个幼小的跟屁虫。

她似乎没想过这么叫会让我觉得困扰,她不知道每次出门时,街坊邻居笑吟吟地问「你家小娘子怎么没来」时我到底有多丢人。

我气汹汹地喊:「她才不是我娘子!」

结果一回头看见抓着一串糖葫芦的四姑娘站在后边,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眼泪混着脸上的糖渍糊得乱七八糟。

我又慌又尴尬又觉得丢人,上前蹲下拿袖子胡乱给她擦了擦脸,恶狠狠地威胁:「不准哭!再哭我把你丢城外喂狼!」

四姑娘被吓住了,哭声戛然而止,忍得一噎一噎的。

我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威胁:「还有!不准叫我小相公!」

四姑娘眼泪汪汪的,又要哭。

我瞪了她一眼,起身准备走,脚步刚动,衣角就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四姑娘左手拽着我的衣角,右手举着手里的糖葫芦,有些怯怯地递过来:「小……」

我瞪。

她缩了一下,重新开口:「小,小夫君,吃糖葫芦。」

街市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人仰马翻。

我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谁教她的!哪儿又学来一个什么小夫君?

旁人都在笑,四姑娘并没有发觉她说错什么,依旧举着糖葫芦,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

我突然有些泄气,我跟一个小娃娃较劲什么啊?

认命地拉着她往回走,也没心思管别人笑不笑了。

爱笑就笑吧,反正等长大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仔细一想,这个小娃娃,好像也不是很讨厌。

4

危险的来临大多数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死了一只鸡,死了条狗。

再后来,死了一头牛,没了耕牛的主人自己挂上爬犁下田,突然一个倒地,呕吐抽搐不止,从倒地到断气,不过半炷香时间。

不过半个月,番阳城的人就死了一半。一开始还把人往山上埋,后来死的人多了,绝户的没人收尸,就统一拖到乱葬岗,冬日里发的瘟疫,尸体倒也没发出什么腐臭的味道。

随着城里的人越死越多,百姓开始恐惧,背着行囊想离开这个恐怖的瘟疫之地,但当他们到达城墙下时才发现,城门已经被封死了。

整个青州,四郡十二城,全部封死。

此瘟疫无药可医,为防止扩散,皇帝下令将青州四万百姓和八千守军尽数封锁在青州境内。

无医治方法,那就只能将病源封死,等青州的人全死绝了,瘟疫自然就消散了。

番阳城墙下百姓拍墙嚎哭,有不少人想翻过城墙逃出去,才一冒头,破风之声骤响,爬上墙头的人猛地倒飞掉落下来。

那人落地时,眉心插着一支箭,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人群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你推我搡乱作一团。

我看着高高的城墙,退出人群返回家中。

城外有兵马,只要敢冒头,就是一个死字。

往日繁华的东街一片寂寥,干冷着不下雪,屋顶上挑起的灵幡白惨惨的,纸钱和灰尘混在一起到处飘。

枯死的大柿子树上挂着一只破烂的纸灯笼,在寒风里吹得摇来晃去。

两旁的房屋里有隐约的啜泣,屋顶上乌鸦不怕冷,叫得难听,城墙下刺破耳膜的尖叫仿佛就在耳畔。

这座城明明很吵,却没有半点人气,满大街游荡的亡魂比活人还多。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了隐约的哭声,我心里发慌,开始狂奔。

推开大门,穿过前堂,死寂的宅子里是呜呜咽咽的哭声。

后院门口,四姑娘站在青石台阶上哭得抽抽噎噎。

对门风筝坊的老板和大娘子在最早瘟疫出现的时候就死了,三个出嫁的女儿没有回来,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死了,半点音讯也无。

风筝坊就剩下四姑娘还活着。

我娘把她接过来养,年幼的孩子并不太懂死亡是什么意思,只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娘,她的爹娘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来接她回家?

四姑娘见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叔叔是不是也要不见了?」

我心头猛然一颤。

她继续哭着说:「叔叔睡着了,婶婶把我撵出来,不让我打扰他睡觉,小夫君,叔叔是不是要像爹娘一样不见了?」

我只觉一股凉意直冲颅顶,拔腿就往卧室的方向冲去。

心在疯狂地跳动,手脚却越来越冰凉。

两步跨上台阶,脚下一个趔趄,身体撞开大门,砸向地面,磕了一脸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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