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130)
隔着那样远,莒绣却瞧得分明。
他来得匆忙,急急地勒马,在她身前三四尺处停住了。
莒绣不敢置信,她砸药丸到现在,不到半刻,这是怎么做到的?
马上的他,见她未遇险,并未责怪,而是好声解释道:“这丸子里加了东西,它能闻得到,催我赶来。”
他从腰上一个笼袋里,摸出一只小鸟,抚了它头顶,再摊开手,递到她面前来。
那鸟儿乖乖地在他手心立住。
莒绣看看鸟,再看看他,想问他为何能这样快赶到,可没能发出声。
他将鸟儿收回,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拍了黑马一记,又解释道:“我正巧往这边,所以第一个过来。”
她脸色那样糟,他又问:“莒绣,出了什么事?”
莒绣一眨眼,又掉了泪,委屈道:“八姑娘出事了,她去了什么老郡王府上。有人说那人是个……你有没有法子找到楚王,求他救一救她。或者你带我去,我好好求。”
韦鸿停从怀里抽出块干净帕子,递过来,柔声道:“没事呢,昨儿就让人接走了。她现下好好的,只是……她不想再回家,想做姑子去。”
莒绣大喜,忙问:“她在哪?我们劝劝……”
她这话,突然说不下去了,劝她什么?劝她不做姑子,仍回那样的家去?
她心里的喜一下又去了大半,这世道,对女孩家,太残酷了些。八姑娘虽然被救下了,可往后呢?
有他在,她这些愁,就有了问处。她抬头,又问:“先生,律例我没看完,像她这样的,该怎么办才好?”
韦鸿停稍稍皱眉,道:“王爷今早离了京,老郡王被他狠踹了一脚,去了半条命。宫里太医不敢接诊,如今急着满城找大夫。你放心,这一时半会,谁也不敢乱动。只是……莒绣,我不瞒你,韦府有些事,过不去了。她不回去,兴许更好。”
他不说的,莒绣便不追问,只问:“她如今在的地方,可容得下她?”
韦鸿停很肯定地点了头。
他骑马而来,两人在这停了许久,只怕会引人注意。
莒绣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能全压下,口是心非道:“你快去办正事吧,姑姑们说你有要事在身,是我鲁莽了,不该……”
韦鸿停只看着她笑,等莒绣臊得眼都没处看了,他才道:“你随我去那边走走吧,你放心,一刻钟前有人送信来,老太太她们这会谁也顾不上。”
啊?
莒绣愣愣地看着他将缰绳拴在了老槐树一根伸展的大枝上,然后抬步往东南走。
她慢了两步,也跟了上去。
两人都用极低的声,开始说话。
“你办的大事,和老太太她们有关联吗?”
“有一些是的。”
“老太太有个匣子,里边装着神药。她身子不好了,用它便生龙活虎。”
他默了片刻,才道:“可是那个常把玩的四方小漆盒,这个查过,里边是个鼻烟壶,不算什么。”
“鼻烟壶是什么药,吃了这样灵验?”
“不是吃的丸药,精致小瓶盛着些名贵的药粉,嗅一嗅,可通鼻醒神,消疲去倦。有些人没毛病,因它贵重,也要搂一个装装样子。”
莒绣摇头,想到前边的他看不到,又出声道:“我听到过一回,木樨姐姐嚷着‘快去枕边拿那匣子,老太太要吃’。”
韦鸿停突然转身,莒绣急忙停步,抬眸去看他。
他笑道:“莒绣真聪明。”
莒绣羞红了脸,又不敢看他了,垂着头,喃喃道:“鹿鸣院的密道,你是不是知道?”
他又笑了一声,才答:“嗯。”
莒绣再问:“做出丑事的,是郡主和二少爷吗?”
他停了一会,才答:“有可能。我先前只惦记着差使,没心思管,也没往这上边想。你放心,韦鸿毅离了京,府里此刻有宗大的麻烦事,顾不上这些。你回城后,多和方书音待一块,她有功夫在身,我托了她照看你。我派了人去补办你们的路引,会尽快送你们回乡。”
莒绣盼着回家,可又难以割舍,这儿再不好,还有一个那样好的他啊。
他嘱咐她和方姑娘亲近,可黄衫姑姑提醒她不要和人交心。他教导过方姑娘,又有相托的情谊,应是信得过的吧。兴许黄衫姑姑是对方姑娘有了什么误会。
莒绣便没提这个。
他本想将先前的打算告诉她,但想到宅子如今还没完成入籍,以她的性子,是断不会接受的。如此,他打定主意,等这个事成了,再一一告知。
“你不要太接近她们以身犯险,那些事我有法子查的。这府里,乌烟瘴气,老太太有鬼,老太爷也有事。宫里怀疑老太爷早已过世,只是碍着蕙嫔,不好大张旗鼓查。早前派了太医来,只是……太医回报,却说老太爷确实有病,不过人是活的。我也去荣逸堂探过,那张脸没易容,有八分像,因瘦了许多,也说得过去。有脉,只是人躺着,没动没出声,我也不能完全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