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21)
贺沧笙忽然很失望。
她竭尽能力,为君为民,虽然也的确在争那把龙椅,却从来没有为私欲而弃家国而不顾。可还是不行,她的父皇不信任她,她照样什么也得不到。这一点她的谋士和外祖父都看得通透,唯独她,自欺欺人地活了这些年,拼了这么久,总是卑微又可笑地认为善恶有报。
“正道沧桑,幡然蹉跎。”赵毅公为她添茶,“怀歌,你没有想过,若那即位圣旨上的人不是你,你当如何?”
贺沧笙沉默良久,目光缓缓落在桥边的苏屹身上。她就这样和苏屹遥远地对视,道:“我想争。”
赵毅公见她似是出身,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苏屹,停顿半晌,又看了回来。
贺沧笙也收回目光,端正跪坐,对赵毅公一字一句道:“我是大乘皇帝亲封的楚王,母亲是大乘贵妃,外祖父是三代老臣,正一品左都督。我文由内阁次辅徐瀚诚启蒙,武是您亲自教导,如今大乘史书上唯一的三元榜首温绪之是我的谋士。”
“嘉源省和京都富饶,可这不过是金玉其外。”她平静地道,“如若敬辉皇帝与贺峻修公正严明爱民如子,那倒也罢了,怕是也轮不到我翻搅云。雨,可如今朝廷昏聩,臣子结党营私,不遵纲法之为盛行,居上位者置民生于不顾,更不可谈上下同欲。又逢边关动乱,玄疆一事悬而未决,上万百姓流离失所。既然家国有难,匹夫有责。”
贺沧笙微笑,道:“我要皇位,不仅是名正言顺,还势在必得。”
午后昼午,细风微和,她在此刻显出了一种比男子柔和、比女子强硬的态度。
她在为最坏的结局做准备,背负在那瘦弱双肩上的是她的父兄扛不起来的责任,还有自己的凌云志向。
作者有话要说:[1]:《上林赋》汉·司马相如感谢观阅。
第51章 点头
赵毅公看着贺沧笙,问:“想好了?”
“想好了。”贺沧笙再次看向苏屹所在的方向,良久才转回目光,面上笑意不减,道:“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1]。”
“有你这句话,外祖父便知要如何做了。”赵毅公捻须颔首,他看着这样的贺沧笙,似是也跟着回到了年轻时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时候。他道:“京都兵部军马十四万人,嘉源守备军十五万,必要时全凭你差遣。”
老人将一生奉献朝廷,教出的学生雄踞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那些人都尊师若父,他的确有底气说这个话。
“多谢外祖父。”贺沧笙尊敬地抬手,端庄行礼,诚挚道:“怀歌年少轻狂,初生牛犊,全凭外祖父成全。”
“莫说此事是为天下,就是为了私心,老夫也做得。”赵毅公抬手阻了她的礼,道,“你是我的外孙女,贺家皇族又如何,你有一半是赵家的。老夫一生只娶一人,膝下独女,后又有了你。赵家不认男尊女卑那回事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亲自宠亲自教,你要什么,外祖父都给得起。”
他停顿少顷,道:“旁人可以忘了你是女子,许你自个儿也不记得了,可老夫忘不了。”
“外祖父。”贺沧笙这一声喊得殷切,话里的感动是无法尽数说出来的。她此前孑然独行,唯独被赵毅公捧在手心儿里宠,这亲近和感激之情只觉无以为报。
“怀歌已经做好打算,”贺沧笙道,“若是真能有登上金殿的那一天,会褪卸伪装,以生来的模样以示天下。”
“这有风险。”赵毅公轻轻转头看向桥边,问:“可是有人劝你这么做?”
他极其敏锐,贺沧笙微顿,道:“是我自己要的。”
“你这身份的事瞒得苦,”赵毅公叹息,然后忽地转了话锋,问:“可是还让旁人知道了?”
贺沧笙面上很平静,心跳却蓦然加快。她今日自谈话来便不断地看向苏屹,这绝对躲不过赵毅公的慧眼。
贺沧笙道:“他不一样。”
赵毅公放了茶盏,道:“说来。”
就这一下,贺沧笙便知道外祖父这是要刨根问底了。当年赵紫荆把她女扮男装这事儿告诉赵毅公的时候,老人家就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一度放话再也不见自己这个从小宠到大的独女,虽后来还是软了态度,但到底还是有个隔阂。
他对贺沧笙是实打实的好。
老人家才不在乎她能不能当皇帝,只想让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如今身边忽然出现了个男子,自然要一一都问清楚。
贺沧笙不敢隐瞒,将来龙去脉说了。赵毅公听得逐渐沉了面色,末了一言不发。
贺沧笙心里也没底,等了等,道:“外祖父?”
赵毅公又看了苏屹一眼,最终还是没忍心说狠话,却道:“此事老夫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