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22)
几个字砸在贺沧笙心上,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话。赵毅公见她如此,道:“怀歌,你还年轻,外祖父恐你遇人不淑。这位苏屹,你真的认准了吗?”
“认准了,”贺沧笙将茶盏贴在掌心,看着不远处绿柳匝地,“我心悦的就是他,只是他。”
赵毅公微露了不满,道:“此人出身玄疆奴籍,又曾在康王门下,何以能与你同志同程?他背叛康王,你如今又将他的母亲送出京都,无异于放虎归山,再握不住他的把柄。私士多么重要,你就这样轻易地交给他,怀歌,”他长长叹息,“若是有朝一日他离你而去,你可想过要如何么?”
贺沧笙沉默少顷,实话实说道:“我没有想过。”
“你……”赵毅公摇头,语重心长道,“你切莫为情迷了双眼啊。”
贺沧笙少血色的双唇微顿,凤目内敛了光,看上去有些落寞。
她安静下去,赵毅公却忽地侧了身。两人说话时近处没有人伺候,赵毅公便抬了声,对苏屹道:“到近前回话。”
老人虽上了年纪,可声音依旧雄厚,苏屹听得很清楚。贺沧笙有些惊讶地看向赵毅公,那边儿苏屹就到了。
他跪地行礼,道:“属下参见都督大人。”
赵毅公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连眼风也没给他一个,伸手给自己与贺沧笙添茶,大有让苏屹一直跪下去的架势。苏屹垂眸,面色丝毫不改,端着姿势一动不动。
贺沧笙原是心疼的,但她看着少年淡然,心里忽然有了底,也来了兴致。故此也不再看苏屹,只与赵毅公饮茶。
一盏缓缓饮毕,赵毅公仍然不看苏屹,问:“叫什么?”
苏屹答声十分沉稳,道:“属下苏屹。”
“属下,”赵毅公细细品味了这两个字,道,“我看你家殿下待你倒是不似一般主子。”
苏屹心下已经才猜出了一二,他忽然生出了无比直接的勇气,道:“回都督大人,晚辈不敢欺瞒,晚辈与楚王殿下确已合卺共蒂。”
然后他蓦然抬头,道:“殿下不只是我的主子,还是我的心上人。”
赵毅公闻言当即拍案而起,指着苏屹,手都在哆嗦。
“什、什么!你这个混账!”一向稳如泰山的老人听见这样的话,怒气难以抑制,“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你竟敢!”
贺沧笙也没想到苏屹如此直白,坐直了身子,却没有出声。反而在桌上撑首,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屹独面赵毅公的怒火。
苏屹看到贺沧笙眼含笑意地偏头,竟还有心思朝她委屈地瘪了瘪嘴。
这表情一闪而过,逗得贺沧笙轻笑。她看着自己的外祖父简直就要对自己的意中人动手,却端着置身事外的姿态,还拿了糕点来用。
苏屹再次看回赵毅公,在老人权威的重压下也没有弯了脊背,反倒像是被激起了一起风发。
“苏屹确是以奴隶的身份入的京都,”他朗声,字字清晰道,“可苏屹此生已决心与殿下同甘共苦,并肩向前。”
“你说的好听!”赵毅公拂袖,怒火未消,“花言巧语,不过是哄着怀歌好骗罢了!今日若不是,若不是看在怀歌的面子上,老夫早用马鞭将你抽了出去,永不许再入京都!”
“都督大人容禀。”苏屹面不改色,还维持在单膝着地行礼的姿势,道:“苏屹知道,此时承诺无用,可日久见人心,到时还请都督大人为苏屹做个见证。”
赵毅公嗤之以鼻,道:“张狂自持,像什么样子!”
苏屹对他对视,很平静地道:“此事全看殿下,若殿下要弃我,苏屹毫无怨言。可苏屹不可能做先放手的那个人,都督大人不喜,苏屹就是冒犯,也不会离开。”
日光缭氲在翻天碧草上,少年一双澈眸竟看得老人一愣。
“来日若是殿下荣登大宝,那我便要做皇后,做殿下后宫里唯一的一位。”苏屹笑时露出虎牙,道,“若是金阶难登,那么全凭殿下吩咐。倘若遇险,那么苏屹甘之如饴,定会走在殿下前头,若殿下想归隐田园,苏屹也一同去。”
说着看向贺沧笙,两人正好四目相对。那双凤眸一挑,立刻就现了说不出的勾引,这眼神紧跟着少年这一通真挚的心意后,暧昧又热烈。
苏屹被勾到了,却不敢有动作。喉结滚动,看得贺沧笙眼眸半眯。
赵毅公似是没看见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暗潮,仰颈闭眸地站了半晌,忽地垂手拿起了靠在矮案边的刀。
他对苏屹道:“此刀跟随老夫四十六载,名为‘赌胜’。”
就没了话,只看着苏屹。
苏屹看向那刀,眼中都是欣赏,缓缓道:“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