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6)
“是我。”没想到,岑三就那么承认了,在场之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岑皛觉得,天是塌了。
“你为什么要杀岑竣?”
“我爹要治病,借了他家钱,他来追债,羞辱我爹,调戏我妹妹,欺人太甚。我要报仇,就在昨晚潜入他家,杀了他,他儿子说不会放我,我就斩草除根了。”
岑三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三人的经历,那模样就像屠夫说起自己杀猪宰羊过程,隐约带着一丝骄傲。
岑皛垂下头,杀人偿命,她能说什么?
在场诸人议论了一番,最后由一位年长者出来问:“你杀人的事,可有预谋?”
“有,我磨好了刀,这就是预谋。”
“可有同伙。”
“没有。”岑三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但岑皛能感觉到他那轻微的颤抖。
“谁说没有的?”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那人指着岑皛道:“我们抓住这丫头时,她都收拾好行李了,不是在等岑三一起逃命吗?”
“胡说!”岑三暴喝一声,“我妹妹收拾了行李,是因为她要回家,回她真正的家!”
说罢,岑三面向那位寨主,怒目而视,“老寨主,你比岑三明白。”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着那位寨主,似乎在等着他的决定。
寨主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然后缓缓道:“岑三杀人灭门,按族规,当腰斩。”
在场之人,无不感受到了上位者的权威,轻轻一句话,就定了人的生死存亡。岑皛眼泪簌簌地流下,她没了父亲,连哥哥也要没了。
“岑三,你可有话说?”
“无话可说。”岑三这么说,却又道:“临死之前,让我跟妹妹说句话。”
寨主答允了。
岑三随即面向岑皛,朗声道:“阿皛,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死不足惜,你得活着!”
说罢,他将脸扭向一边,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岑皛。
“推出去,行刑吧。”
寨主摆摆手,刽子手随即上来,将岑三推出去。岑皛奋力挣扎,大声喊叫,寨主冷冷道:“安分点,我许你收尸。”
岑皛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忽然如木头一般,僵在那儿。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说已经行刑。腰斩之人,不会死得那么快,验尸的时间靠后,所以中间有一段等待的时间。
“给她松绑。”
在等待的时间里,寨主这样吩咐。立刻有人上来给岑皛松了绑,她已经没法自己站起来,一来之前也闹了,二来被绑了这许久,手脚酸麻,不听使唤了。
过了一段时间,有人来报,说验尸完毕,岑三已死。寨主便令人将岑皛带出去,只看了一眼那血腥场面,便又带回来。
“即刻举行火葬,请个巫师引魂。”
寨主亲自吩咐,手下之人自然动作麻利地办了。那些为岑竣出头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关于岑皛的处理还没决定,他们便把目光转向岑皛。
寨主知道这事,所以岑三的事情办完了,他就将目光转向岑皛。
岑皛被安置在一间空屋里,有寨子里的妇人帮她擦了脸,稍微梳洗一番,又端来食物,要她垫垫肚子。岑皛像是个木头人一般,任人摆布。
寨主看到岑皛这幅模样,笑了笑,“果然是个孩子,没见过世面。”
岑皛听了这话,瞬间活了过来,她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瞪着这位寨主。杀岑三的人是他,他现在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岑皛想起那日岑竣说的话,她现在除了是个活人,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这糟老头子,想要什么?
第4章 疑惑
伏砚,是一个位于洵都西南方向,距离洵都整整一千里的地方,因地面上的伏砚而得名。神熺五年,桓启率军拓土,一路势如破竹,行至伏砚山,突然接到返回的命令。为了巩固胜利成果,桓启与岑家寨订立盟约:神国承认岑家寨为伏砚第一寨,岑家寨则遥奉神国律令,接受册封。
作为盟约的附加条件,桓启命人在伏砚山上筑城,即“伏砚城”,驻兵八百,并且任命一位随军的荣姓巫师为城主,坐镇伏砚,世袭罔替。此后,伏砚城和岑家寨成为当地两大势力。
神炔迁都之后,伏砚愈发沦为可有可无之地,而荣岑两家的争斗,反而因此愈演愈烈。到了荣茂勋和岑竑这一代,斗争已经白热化,双方却出奇的一致,努力把明争压制为暗斗,甚至动用了联姻的工具,全然不顾下一代的幸福了。
当然,这些事,岑皛并不是完全知道,不过她却是这种斗争的产物。她的父亲是荣茂勋的儿子荣巨川,也就是伏砚城将来的主人,母亲是岑竑的长女岑玖,现在是伏砚世子的妇人。荣巨川和岑玖生育了三个孩子,一男二女,养在伏砚城里的只有两个,最小的女儿养在佃农家,就是岑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