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5)
办完丧事的那个傍晚,天气很好,晚霞美妙,寓意着明日的好风光,这兄妹俩却没有欣赏晚霞的心思。因为时间过去一天,就意味着离岑竣给的期限又近了一天。
岑三做了晚饭,晚饭是只猎来的野鸡,外加新采的野菜。兄妹俩默默无言,吃了这一顿。晚饭过后,岑皛收拾碗筷,岑三用袖子抹嘴。
“别管这些。”岑三忽然开口了,“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岑皛抬起头,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我出去借盘缠,等我回来。”岑三这样说着,转身背起了柴刀。
岑皛注意到,那柴刀新磨过,刀刃锋利。她堵在门口,“问谁借?”
岑三冷冷道:“总有人会借的。”说罢,他拉开岑皛,大步走出去。
“三哥,要回来。”岑皛在后边喊了一声。
岑三在院子里回头,冲岑皛轻轻一笑。这时候,晚霞已经落幕,黑暗正在降临,一天的轮回即将开始。
父亲走了,哥哥出门了,家里变得异常冷清。岑皛关上门,点上油灯,把弓箭、柴刀都拢在身边,行李包袱放在一块。她不敢睡觉,她坐在窗前,这个窗面向院子,可以看到外边的情形。
天终于完全黑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听得见外边虫子的鸣叫声,后边山上的树木因为风而发出各种恐怖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讨厌的怪鸟叫声。
风从另一边的窗户灌进来,油灯努力摇晃几下,终于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岑皛握紧柴刀,尝试着在黑暗中视物。父亲是在这间屋子里咽气的,尸体就放在那边,她想起了种种传说,莫不是父亲的魂魄在原地徘徊?
岑皛背脊发凉,她握住柴刀,作出防卫的姿态,颤抖着喊道:“爹,是你吗?爹,你在哪儿?”
四下静悄悄的,连风也停了,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的声音。就在这时,屋里重新亮了起来,外边的虫子继续叫,风继续刮,树木摇晃,就好像刚才的黑暗是岑皛的错觉。
“爹……爹……”
岑皛瞪大眼睛,确认了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眼泪便簌簌地流下来,握住柴刀的手也垂了下来,整个人犹如做了一场噩梦。
“三哥,你在哪儿?你回来呀。”
岑皛忽然转身趴在窗台上,对着外边大声哭喊着。就算敢于从老虎口中救人,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会哭,会怕,不敢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可是,她又不敢出去,她怕自己一旦走了,哥哥回来就找不到人了。
星星在天上闪烁,可惜它们不会说话。
岑皛不知等了多久,外边就是没有出现岑三的身影,她一颗焦虑的心慌乱跳着,挨到后半夜,终于忍不住眯了眼,再次睁眼,天已经大亮。
“就是这儿,别放跑了!”
外面忽然响起人声,岑皛赶紧向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外边有十来个大汉,手里还有兵器,气势汹汹地杀进来。她暗叫不好,掂量着自己的小身板,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赶紧抓起包袱,拎上柴刀,从另一个窗户跳了出去,谁知道外边也有人。
“抓住她!抓住她!”
那些人合围过来,岑皛未及反抗,已经被扑倒在地,挨了几记拳头,痛得要死。
“绑了。”
那些人喊着,随即有人将岑皛双手扭到身后,用麻绳结结实实地绑住,押着走了。
岑皛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间宽敞的大厅里,那里有很多人,其中有几个,比岑竣还要气派。
“跪下!”
大汉们按着岑皛,让她跪着面对那些人。
“启禀寨主,这就是岑三的妹妹岑皛。”
岑皛抬眼看了那个被称为“寨主”的人,那是个花甲老人,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脸上皱皱巴巴的,给人感觉像是个快要死的老头子。
这时候,岑三出现了,他是被人押着上来的,手脚上都是镣铐,身上还有血迹,脸上有一道伤痕,双目炯炯有神,不屑一顾地冲那位寨主翻白眼。
“跪下!”
那些大汉喝着,岑三却不肯,他们一脚踢在岑三小腿上,岑三顺势趴下,他们又将岑三拎起来,要他跪下。
“住手,让他站着。”
寨主发话了,那些人才放开岑三。
寨主的声音充满威严,可是令人听了觉得莫名厌恶,这是岑皛的感觉,她看到哥哥在那边,一阵狂喜。然而,哥哥却并不理会她,甚至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你可是岑三?”这时候,有人开始提问了。
“我就是。”岑三如实回答,他神色傲然。
“昨夜潜入岑竣家中,杀死岑竣一家老小的,可是你?”
听到这儿,岑皛吓了一跳,她知道这位哥哥会耍横,可不认为他真敢做这搏命之死。杀人偿命,岑三灭人家门,断然没有活着的道理。她下意识地想,哥哥一定是被人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