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192)

作者:再枯荣

吃过一番,寒暄一阵,薛太太见花绸有些欲言又止的情状,便对连翘吩咐,“采薇虽是丫头,可从前照顾你不少,如今倒不该有上下之分。你领着她在各出逛逛,一会子开席,使丫头叫你们来。”

连翘便带着采薇出去逛,人没了影,花绸才与薛太太同薛家各位姨娘说起:“太太上回托我的事情,刚有了些眉目。巧就巧在,我家桓儿外头有一位半师半友的相交,叫周乾的,太太可记得?”

如何不记得?这薛家上回设宴谢恩,就将那周乾请到了外头上席。席散后薛老爷说起这位周乾赞不绝口,又是才学过人,胸襟坦荡,德貌兼优,富庶之家,对其很有些意思,可又想他薛家不过在国子监做不入流的小官,女儿有些坏了名声,因此不曾提起。

眼前听花绸如此问,薛太太揣摩出些意思,十分欢喜地点头,“记得记得,要说我们家能平反,还倒多亏了他。老爷上回见过,与我赞他良多,说了他一篇的好话。听说他殿试夺魁,点了状元,如今又点到了户部贵兄门下当差,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英才!”

花绸暗听这意思,是有九分准了,便与众人乐道:“就是这位周先生,他是福建人,家中是商贾名流,在福建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太太姨娘们说可巧啊?上回从这门出去,他就请桓儿来托我上府上说和,有意想讨了连翘去做奶奶,不知太太意下如何?”

故作沉思一回,薛太太方点头,“我看也使得,我虽不大知道,但老爷说好,花姑妈也说好,自然也不差。倒不图他的家财功名,只是他不计较我们姑娘的名声,愿意来求,可见真心。也罢了,随姑妈应承吧!”

“太太既这样讲,那我就好回话了,只是他此刻人往登封办差,想必过些日子回来,届时我与他说了,再叫他请人伐柯,将他的生辰八字封了送到府里来。”

说定了,花绸又使椿娘将周乾备的礼呈上来,都是些时兴的汗巾帕子,是一个意思。众人瞧了,十分高兴,又接连赞他有礼。

恰值玳筵齐备,摆满琳琅,薛太太使人请回连翘采薇,各自入席。连翘在外头已听采薇说了此事,想起周乾,不觉红上春面,羞添妩媚,不大言语。

花绸见此貌,心知她愿意,便圆满功德,安心与众人听戏吃酒。厅上好一阵胡笳萧管咿咿呀呀,渐渐唱得云翳拢了遥山,像要下雨的样子。

天际云起,大风狂卷,下晌晴光遮没,阴沉沉的天色里,飞花撒叶。不过一刻,风愈发大,气势汹汹拍得门窗乱打,倏地“吧嗒”一声,将多宝阁上一只梅瓶摇跌下来,吓得人一跳。

花绸赶上雨前归家,乱跑进屋里,回头一看,天暗如夜,花摇枝飐,雷生怒吼,闪电狂作。她自幼有些怕雷雨,大了好些,却难得见这样的狂暴天气,未免把心惴惴地提起来,那雷劈一下,心就咯噔跳一下,不多时,暴雨如鼓,噼里啪啦砸下来,像是还夹着雹子,敲得人好不心惊。

天色蓝得发黑,屋里点上灯,奚缎云来瞧过一眼,花绸佯装无事,仍使她回去歇息,又使椿娘自家回屋睡觉。自己缩在榻上,想看雨,又怕打雷闪电,捂着个耳朵隔着绮窗躲着躲着地往外瞧。

陡地一个雹子打在槛窗上,十几根蜡烛齐刷刷被风吹灭,昏天暗地,毛骨悚然,齐着“吱呀”一声,霹雳一闪,恍惚见门后有个人影一晃,花绸大惊失色,紧闭着眼呼着往榻角缩。

“是我,”奚桓忙走到榻上抓她的手腕,“是我啊。”

花绸捂着耳朵,睁开一只眼要瞧不敢瞧,黑漆漆里像是奚桓的影,便喘出一口长气,心慌渐渐平息,却提起怒气来,“你吓死我了!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进来?!”

见她受惊的兔子一般,奚桓心里又软又好笑,展开手臂一把搂她在怀里,“雨声太大,又是雷鸣火闪的,你自然难听见我的动静,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

花绸不好再怪,推他的胸膛,“你去吧蜡烛点上,黑漆漆的,有点怕人。”

忽然电光一闪,花绸打了个激灵,奚桓顽劣地笑倒在榻上,“你自小不怕鬼神,怎么会怕打雷?”

她蹬他腰眼一下,“快去呀!”

奚桓见她果真有些动气了,不敢再笑,忙不迭去点灯,找来灯罩一一罩上,回首见花绸扒在窗台往外望,他也过来,坐在后头搂着她。

绿纱外隐约昏雾暗烟,大雨如瀑,远山闪电似游龙飞蛇,凉风渗骨,人间恰如泼墨,满纸惨淡淋漓。

花绸趴在窗台,屋顶上狂雨敲瓦,乱糟糟似潮涌决堤,伴着她如泣如诉的叹息,“我小时候,县上有条大河,一到春夏总是发水。我爹有心想修缮那条堤坝,可惜朝廷拨下来的工款一层剥一层,到县上所剩无几。我爹便四处求那些乡绅大户,总算凑集到一笔善款,请示了府台,要修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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