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99)
“遇上事了?”一尾鱼从柳骄掌心滑出去,哗啦啦地,溅得他袖子上都是水。
宁瑞臣不松口,讪讪地:“没有。”
柳骄扎起袖子又道:“也是,你能遇上什么事?”
宁瑞臣对上他讥讽的眼光,慢吞吞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摆,本来是他来找人家,这时候却很不情愿地:“我说了,你别对别人提。”
“外面的大姑娘都要比你豪迈三分,”柳骄回过神,在下摆上擦干净手,大大咧咧坐着,老气横秋地笑他,“你快讲,我这一天到晚,可忙了。”
周围不远的地方站了几个高壮的护院,可能是张神秀找来看家的,宁瑞臣悄悄看一眼,话到嘴边滚了一圈,还是变成了:“今天术舟去太仓,你真不去送送?”
“我才不去,去了,还说不准哪个时辰才能登船呢,”柳骄瞪着他,上上下下审视着,“平时觉得你这个人练达,今天到底怎么了?”
“噢……”宁瑞臣吞吞吐吐,一张脸有些泛红,把手上挂的珠串拿出来细细地拨:“和玉哥吵架了。”
“就这样?”柳骄把眼睛瞪得更大,轻轻拍了宁瑞臣一把,“屁大一点事,你在我这磨蹭了小半日。”
经他一拍,宁瑞臣想到那天晚上,鹅毛一样擦过嘴唇的一个吻,一下脸又红了几分:“这中间……有内情。”
“反正你们吵架,不也和玩儿似的,三个四个时辰,再不济一天两天,回头见了,不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柳骄又转回身去,抓一把食,撒到水里头,懒洋洋地舀水。
鱼群唰地聚回来,宁瑞臣呆呆地看着那些鱼,为了一点吃食,抢破了头,一时不知道是做人好,还是做鱼好,因惆怅道:“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回,只怕他恼死我了。”
“你干什么了?骂他了?打他了?”柳骄问着,不大在意地笑,“我师父哪里那么小家子气,你打他一巴掌,他断不会生气——只是不知道哪年哪月,冷不丁要还你两巴掌罢了!”
都不是,宁瑞臣嚅嗫着,上挑的眼角颤颤的,有点说不出口。
“哎,我说你呀,是找我来出主意,还是找我来看你结巴呢?”柳骄打量着他,好像看出点什么,一下也迟疑了:“你不会……干了什么混……事了吧?”
被他说中了,宁瑞臣捂住脸,露出的眉毛显出忧郁的模样:“我……那天晚上……”
晚上,那能干的事多了去了,柳骄心里直跳,目瞪口呆地等着他说完。
“亲……了。”低得不能再低,还是给柳骄听到了。
亲个嘴而已,这在柳骄看来就是小孩儿的把戏,柳骄噗嗤一下,挨近前,放诞地问:“亲嘴了?还是亲脸?”
很难说出口,宁瑞臣艰难地吐了一个字,蚋蚋地:“脸。”
“我当初就觉得师父对你不一样。”柳骄蹭蹭爬起身,一屁股坐过去,拱一拱他,挤眉弄眼地:“你们……嗯?”
宁瑞臣没理他这话,自顾自说:“他把我赶走了,这几天,也没有一点消息给我……只怕是讨厌我了。”
这事没个前因后果,也没法出主意,柳骄遂问:“那天是怎么了?怎么就……嗯,那个上了?”
宁瑞臣无措地沉默一会儿,给他细细说了,说完柳骄就笑:“你那时候动手动脚,难怪!”
“我现今知道错了……”宁瑞臣听他的话音,像是说时机不对的意思,便问:“你说‘那时候’,这要从何说起?”
柳骄瞧瞧他,抄起手,眯起一对杏仁眼不说话。
宁瑞臣意会了,从怀里摸出一串玉珠子:“柳哥儿,你说说吧。”
“师父的臭脾气,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摸清楚。”柳骄把手腕一伸,就套进那串珠子里去,细腕子摇了摇,欣赏似的对着天光看了半晌:“他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戏子?现今又做了世子殿下,身价水张船高,给你唱这么一小段,是纡尊降贵的,你偏在这时候亲他?把他当什么了?”
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宁瑞臣暗暗骂了自己几遭,不晓得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了,平时见的风流人物不在少数的,那晚到底是玩迷糊了,做出这种糊涂事情。
“我、我昏了头,”宁瑞臣眉眼耷拉下来,“一下犯了糊涂,可怎么办?”
“毕竟有情分在,讨厌你,肯定是不会的。”柳骄挑着小指甲说。
宁瑞臣觉得问柳骄果然有门儿,推推他,一身少爷脾气收起来,像个好问的学生,一双凤眼灼灼地:“那依你说,我怎么办?”
“以往我干了坏事,都是在师父那里干活,端茶送水。过几天,撒撒娇,什么都好了。”柳骄看着他:“你么……这些指定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