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45)
宁瑞臣一颤,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你再说!我爹、我爹清清白白,他是被人害了!”
“被人害?可能几千几万两,在你们眼里就不算个事——”元君玉话音未落,宁瑞臣就张牙舞爪地挠上来,被他一把攫住手腕,哐哐的就往桌上按。
宁瑞臣慌张地惊叫,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心跳把整个耳膜都鼓满了,轰轰然地溢着尖啸。他拼命地踢打小腿,中间可能是踢到了元君玉,但那押住他的力道一点没轻,桌下抽屉被拉开,嘭嘭咚咚的,唰一下,他的后袍摆被掀起来,裤子立马就被扒掉。
“你!你做什么!”宁瑞臣用力挣扎,很快的,屁股上火辣辣的痛觉炸开了。
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尖叫,一边攀住前面的桌角往前扭:“你打我!”
极力挣扎之下,竟被他挣脱了,宁瑞臣捂住屁股,手指颤抖得不像话,裤腰带怎么系也系不上,光溜溜的一颗圆屁股暴露在潮湿的水气里,上面两条戒尺留下的红印子。
“你敢打我!”宁瑞臣这辈子没被人打过,满屋子乱窜,失态地大吼着,却没一点威慑力。
很快,他又被捉住。“你觉得好,就是好了?”元君玉说着,急急前趋一步,模样阴郁得让人恐惧,他攥着宁瑞臣的衣领把人扑倒,手边戒尺往宁瑞臣屁股上招呼,和他教训徒弟的时候一样。
“你敢打我!啊……我!我叫我爹教训你!呜……”宁瑞臣喉间哽咽着气声,开始还有气势威吓,越到后面越低。元君玉打得不算疼,可更多的是一种屈辱,他的泪珠子滴答滴答往下掉,却一点不肯服软说一声错了。
宁瑞臣埋着头,啜泣着含糊不清的控诉:“我恨死你了……”
悬在上方的戒尺忽然停下,攫住他的手也松开了,讪讪的,把戒尺哐当扔在地上。
山雨不知何时收歇,满山空翠,凉风徐徐卷进屋内,一阵清幽松香。
经此一遭,唯有相对无言。
宁瑞臣哆嗦着翻下桌,抖着指头系好腰带,推开元君玉,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临出门,还想说点什么,可能是绝交之类的话。元君玉不由得后退一步,仿佛这样就能听不见似的。
那双眼睛犹带残泪,红彤彤泛着光,只是很轻地一瞥,而后恨恨垂下头,什么也没说,匆匆离去。
第31章
雨过天霁,金陵城焕然一新。
雨后是消闲的好时光,金陵各家的园子有连成一片的,其中的女眷们相互串门,在后院里搭台清谈。有的富贵府邸,专请乐伶来唱曲,袅袅的歌喉撩拨着,从最外围响到街心,传到一座园林前,就听不见了。
园子的门口守了两个穿罩甲的宦官,虽说是宦官,可高大的身躯,就是真从外面找两个男人过来,怕也比他们不上。
守园子毕竟无聊,两个宦官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起耳来:“忠义伯的后人,真给咱们督公找着了?”
另一个对此事有些忌讳,看了眼周围:“都这么说,谁晓得。”
“哎,这事是咱们万岁爷一块心病,你猜猜这回督公能不能回北京去?”
另一个往檐下靠一步,挡住碧亮亮的天光:“猜东猜西,就一块开国瓦当,是不是真的,还难说哪……”
“上面都发话了,不日便要……”那宦官忽然止住,直挺挺打个揖:“魏同知。”
魏水穿一身便服,含着笑:“二位,我来求见督公。”
宦官低着头,也不知方才那些胡言乱语,此人究竟听见多少:“督公吩咐了,在会客厅备了茶水,同知进去,自有人引路。”
这日魏水事前通传过了,就候在会客厅里,等常喜从守备厅回来,不紧不慢上去,打断了他们的的说说笑笑:“恭喜督公,贺喜督公。”
常喜斜了一眼,边上跟来的常梅子并几个高大的番子便退开,绕到月门外去候着。
身上的麒麟服还没脱,常喜走着稳当的官步,慢条斯理地跨过尺高的门槛,他手指上新戴了两只白玉环,交握在一起,骄矜的放在肚前。常喜不像别的官员,被酒色喂出一个大肚子,这幅做派不大适合他,不过他似乎乐此不疲。
魏水的目光没有停留过久,干脆利落地一俯身,去给他打帘。
“你的消息很灵通啊。”常喜坐定,动动手指,后堂内响动一阵,出来两个纤纤少年,是上回魏水见过的,小阑干,和那个不大懂事的玉团儿。
“督公打趣啦,南京就这么大,想不知道也难。”魏水一抬眼,小阑干就款款地坐到他的大腿上,一手绕着他的胳膊,轻轻地吐着气。
魏水此时上门,大概是不甘被排挤在外,毕竟算守备家里的大事,却没有让他知道。这时候给他摆脸色,就显得太卸磨杀驴了,常喜没再追究他上门打听的行径,象征性的说了两句:“也是底下人给报了,我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