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112)
宝儿给他点了几支蜡烛,摆在桌上:“这会儿常太监拜完了佛,不在庙里了,往寺后面的戏台过去了,听人说,常太监在那里,弄了个园子。”
去那里干什么,自然不必说,“造孽……”宁瑞臣闭上眼,在心里念一声佛号。
宝儿进出给他端水,因为宦官走了,所以没那么顾忌,大着胆子嚼舌头:“可不是,今天我还听庙里的沙弥讲了,常太监想在庙里供个碑——二爷你说,难道他倒有什么功绩可写的?”
这简直是胡闹,可宁瑞臣毕竟管不到这上头去,那头宝儿端来了水,摇晃着脚,犹自喋喋不休地:“我还听人说,今天……”宝儿的话陡然一滞,调子跟着变了:“谢……爷!”
太监都走了,谢晏竟然没走?
宁瑞臣说不上怎么的,冥冥的有种奇怪的预感,不太想搭理谢晏,但没办法,以后在南京多少是要往来的,当面给人难堪毕竟不好,于是站起来,隔着僧寮里灰扑扑的一道帘子:“微卿兄是来寻我的?”
那头的谢晏像是哑了喉咙,半天没说话。这个空档里,宝儿抖索着进来,已然吓得屁滚尿流,哭丧着圆脸蛋,对着宁瑞臣挤眉弄眼地求饶,生怕自己方才那些话给谢晏听了去。
“微卿兄?”宁瑞臣不得已,掀开门帘子,隔着两道门槛的距离,和谢晏对视了。
谢晏扶着门框,怕是从应酬里逃出来的,喝了一点酒,在庙里胡乱溜达。
宁瑞臣没有动弹,任由谢晏这么居高望着他。
“瑞儿,我们说说话,行不行?”
宁瑞臣吸一口气,不想答应,正欲拒绝的时候,谢晏又说了:“我晓得,你是怪我的,从前的事……”
这是恐怕是个醉鬼,宁瑞臣敷衍着他:“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们没变,我就没变。”一边说,一边叫宝儿找人来,送他回该去的地方。
“真的没变吗?”谢晏絮絮地念着,可是并不敢向前走一步,也许是宁瑞臣桌前的烛光太亮,他怕灼了手,“瑞儿,你叫我微卿,为什么?这也是没变吗?”
他站在那里,不肯进,也不肯退,咄咄逼人:“怎么……怎么这些天,都不肯见我呢?是不是因为他?他逼你了?”
不消谢晏点破,宁瑞臣也知道那个“他”是谁,顿时不乐意了:“和谁都没干系,何必这样想人家?”
谢晏颇伤情:“是我不好,我口不择言了。”他想踩进来,可是没站稳,一下歪倒在外面,砰咚一下,吓得宝儿跳起来,连奔几步过去搀扶。
“不、不必!”谢晏可怜兮兮地看着宁瑞臣,求他:“瑞儿……就当可怜我吧,再叫一次。再叫一次晏哥哥,好不好?”
一个称呼罢了,宁瑞臣想不通他为何这么执着:“我叫了,你就回家,大晚上的,别在外面游荡。”
谢晏不说话,宁瑞臣知道他是应允了,于是极不情愿地抹了一把脸,甚至叫宝儿熄了几只蜡烛,在昏黑的僧寮里犹豫半天,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
谢晏听了,果真践诺,立刻起身,什么也没说,掉头消失在黑暗里。
作者有话说:
刚下夜班就码字,我真的没有肝了。。。
第73章
宁瑞臣回家没两天,崔竹的帖就到了,说是中秋赏菊会,他在家里弄了些菊花,请一些朋友到家里观赏作乐。
老实说,宁瑞臣现今对崔竹也没什么恶感,尤其是崔竹说过那一番同出一家的话之后,宁瑞臣甚至对他还有几分怜悯。
这张帖子送过来,宁瑞臣也不奇怪,崔竹一直是这个行径,他要有席,却不送帖来,才是让人起疑的。
宁瑞臣打算回了去,正到外面叫宝儿,陡地瞥见几个人簇着往围墙外走,像是往外赶人了。
“什么事?”宝儿正好过来,宁瑞臣把他叫进屋,奇怪地问了一嘴。
“打发走了几个下人,”宝儿没当个事,“最近家里好像也遣了一批走了,估计着不太灵光吧。”
家里下人的去留,一向不由宁瑞臣掌管,他也没多想,叫宝儿铺纸研墨,写了回信去。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是中秋,和家里人吃过饭,宁瑞臣就出门往水西门过去,那儿从来便热闹,从那往北去,是崔竹的宅院所在。
走走停停,申时一刻的时候,轿子停下来,前倾掀帘,宁瑞臣还没近前,就知道哪家大门是崔竹的,门口站了几个佩刀的番子呢,非是有权势的宦官,恐怕使不动这么多高手的。
宁瑞臣去门口报帖,那记名的太监誊了名字,也没什么人过来攀谈,这倒让宁瑞臣松了一口气,一转身的时候,正看见崔竹和什么人说说笑笑走过来,一大群人缓带轻裘,边说,边爽朗地发出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