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56)
云鸿对风裕的主动请缨也是颇为意外,道:“风统领作为禁军统帅,身系整个昊京城的治乱安危,如何能够冒然离开?送棺之事万万不可。”
云舒歌自从进了大殿之后就只说了一句话,其他的时间一直都在侧耳倾听,此时觉得自己听得也差不多了,轻咳了一声,赶紧赶在他的师父开口答辩前说道:“父王所言极是,此事何劳风大统领亲自出马,我云舒歌一介闲人,难道不是更适合做这送棺之人吗?”
云舒歌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愕然。
风裕还未来得及开口,王公大臣之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紧接着说道:“大殿下身份何其尊贵,送棺之行又何其凶险,以极尊之身行极险之事岂非太过儿戏?还望大殿下慎言。”
云舒歌焕然笑道:“丞相此言差矣。试想若是我云舒歌无端猝死在他们东胜国,各位大人又会作何反应?难道会仅凭对方的一句突发癫症、心猝而亡便会息事宁人,不再追究吗?”
李印道:“殿下的比喻虽然失当,老臣却也不妨一答。若是他们东胜国胆敢对大殿下妄行不轨,我中扈国的金车铁骑誓必将他们东胜国的洗云裳夷为焦土平地,老夫便是做个马前小卒,也要亲赴战场,为大殿下报仇雪恨。”
云舒歌躬身作揖道:“丞相的厚爱实在让舒歌深为感动。正如丞相所言,我云舒歌的身后乃是中扈国的百万雄师,东胜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那他们的国祚做赌注,所以丞相大可不必为我的生命安危感到忧虑。然而我们既要隐瞒事情的真相,又要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试问还有谁比我这个中扈国的大殿下更适合前往的吗?”
李印道:“可是即便殿下不会有性命之忧,东胜国也必定不愿善罢甘休,若是故意刁难殿下又该如何是好?”
云舒歌长叹一声道:“唉,无论如何,人家毕竟殁了一个三殿下,莫说是故意刁难,就是将我云舒歌拘禁在他们洗云裳三年五载,又有何妨?”
一个爽朗的笑声在大殿上兀然响起,“哈哈哈……这才是我中扈王室应该有的气度和魄力。祝儿,你能有如此担当,父王甚是欣慰。寡人决定了,这送棺之人便由你来担任。不过为防万一,寡人会让龙虎军乔装成护棺队伍和商旅陪你一同前往,你想要多少人?”
“无需一人!”云舒歌几乎是脱口而出。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甚至连国王云鸿也不由得一怔。
云舒歌继续说道:“儿臣既然是去陪罪的,手绑绳索、背负荆条尚且觉得不够,又怎么能带去兵戈呢?当初姬怀瑾既能只身来我昊京博学鸿词馆求学,我云舒歌便也能独身前往他们霄霞落彩云宫请罪。请父王放心,便是不带一人,儿臣也必定不辱使命,全身归来。”
云鸿觉得云舒歌所言不无道理,便也不再多说,颔首同意。
其他人见国王都已同意,自然也不再提出异议。
众人一番商议过后,决定派出千里轻骑先行前往东胜王宫,送去姬怀瑾的死讯,又着令礼部准备大量的金银宝器作为陪棺之物与姬怀瑾的棺椁一同由云舒歌亲自送往洗云裳。
姬怀瑾的棺椁在两国边境时就已经移交给了东胜国,两国人马一路上护送着棺椁和宝器,行程并不是很快,等他们来到洗云裳时,已经过去了五日有半。
然而云舒歌却并没能立即见到那位东胜国王,而是被安排进了东胜国皇城脚下的一处非常破陋的官舍。
直到吃了整整七日参杂着谷糠的冷饭疏食之后,这位中扈国的大殿下才终于被召进了东胜王宫彩云宫。
彩云宫长风殿上,一群人面无颜色,肃然无声,分立在大殿两旁。
年过半百却痛失爱子的姬札满目凄怆,神色憔悴。若不是那一身金丝银缕,彩绣龙团,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东胜国王。
云舒歌在一名侍郎官的引领下缓步走进了长风大殿,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洗云裳,当然也是第一次踏入这长风殿。
乍一看去,竟油然升起一种熟识的感觉,若不是雕刻在殿柱之上的太阴幽萤变成了盘旋腾飞的青龙,云舒歌几乎以为自己是站在了自家的长留殿上。
一百多年前,云舒歌脚下的这片土地曾经发生过一场天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金碧辉煌的琉璃大殿最后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当时的东胜国王在年少时曾经在中扈王宫住过一段时间,对长留殿的恢弘壮阔颇为赞赏,于是便让人仿照长留殿的模样重新建造了长风殿,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云舒歌本就是那种心宽似海、遇事不慌的疏朗性格,刚才还因为前几日的营养不继有些心慌目眩,此时却因为这莫名的熟识和亲切感重新满血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