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64)
“那……那人,能放吗?”
“放?哪一个?哦,你是说那个追着自家灵犬误闯进来的殷家小公子?”
“是,他家家主明渊君,此刻还在堂中。”
裴先生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明渊君……你便是因为此君到访,才心生怕惧的罢?”
“他,他可是鼎鼎大名的明渊君啊,如今追到此处,我……我……怕事情已被察觉。”
“呵,原来如此……一介武夫罢了,竟将你吓成这样。”
申屠昊小心地看着眼前轮椅上支着纸扇的裴先生。裴先生本就生得白皙俊秀,近来不知为何,眉梢眼角又添了些说不上来的风姿,只是目色神情中越来越浓的阴戾之气,让人望之不由胆寒。
“我……”
“也罢,你且将他放了,让他们速速出城去罢。”
申屠昊闻言,如蒙大赦,急匆匆地跃上轻舟离去。匆忙的脚步声远去,忽略了廊檐下裴先生的一息轻叹。
“好歹相识一场,就送你份儿人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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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照在申屠城上。一群鸟儿结队飞过这座城古老的城墙,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城池上空留下一掠而过的黑影,转眼便被炽烈的日光包裹。
“好热,”客栈里周沂宁摇手扇风,一边拿手指斥谢沂均以清水洗脸降温的行为,“奢靡啊太奢靡,你知不知道这水有多贵,啊?谢沂均,敢情不是你付钱,就可着劲儿地浪费是吧?”
“唔——”谢沂均唰地将头从一盆清水中抬起来,水珠伴着发丝四溅,飞了周沂宁一身。“什么?你说什么?”
“说你奢靡……”周沂宁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指尖湿意让他感觉到久违的凉爽,“哎,这奢靡得还挺有道理。”
“嘁——”谢沂均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将一双蒲扇大手泡进水中。
“不过,谢沂均,”周沂宁凑往他身边,一边说话一边暗搓搓将手往盆里伸,“你觉不觉得,这申屠城倒是热得挺没道理的,太不寻常了……”
“起开,”谢沂均看着意图伸进盆来分享凉爽的手,一脸嫌弃道,“你这鸡爪子一进来,烫得水都要开了!走走走,我奢靡,我浪费,你艰苦朴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不是,你泡都泡了,我跟着泡一下怎么啦?反正都没法喝了……”
“那,也,不,给,你,泡——边儿去!”
“小气!吝啬!”
“怎么着,我乐意!言行一致什么意思,你懂不?嘴上占了便宜,身上还不肯吃苦?美得你……”
两人就着一盆清水你推我攘,叽叽喳喳像两只刚出笼的鸟。打闹间水溅了一地,盆中只有一半犹在剧烈晃动。
“砰——”谢沂均干脆将盆子连着半盆水往窗棂外一甩,紧接着飞身而出,挂着窗棂朝外望。
周沂宁紧跟着跑过来,探头探脑向外张望。“怎么样?打着了没?人呢?”
谢沂均摇摇头,又攀上屋檐,朝远方望了片刻。
“跑得太快了,”他从屋檐上翻下来,“别说水盆没砸中他,就算砸中了,这点水洒在衣衫上,不过片刻也就晒干了。”
“大白天的趴人窗户外,干啥呢这是?”周沂宁没了泡手纳凉的水,只好趁两手微凉,往两颊拍了拍,“申屠城也太奇怪了,尽是怪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罢,仙君。”乾坤袋里发出了春生瓮声瓮气的声响,“城里大多数还是跟我一样的正常人呢。”
周沂宁将春生取出来放在桌上,撑着头端详他。从公平的角度讲,眼前这刀眉红唇的纸皮人,才是整座城中最不正常的存在吧。他可是只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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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人声鼎沸,逢春堂葛老大夫在众人面前烟消云散的故事,经众人口口相传,平添几分荒诞的悲壮气息。亲历者双手四下挥舞,讲得唾沫横飞;旁听者眉目肃然,凝神静听,端着茶碗的手僵在半空。
窗边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黑衣女子,从头到脚拢在一层黑纱之中,这番打扮本令人侧目,总觉得十分诡异。偏偏这女子怀中还抱着一名牙牙学语的幼儿,女子端着半碗水,正在逗他。
“宝儿,你叫宝儿吧?这鬼地方天太热,太阳下山我们再去哦……”她声音轻柔妩媚,对着幼儿说话时,便只有轻声细语,少了婉转妩媚。
幼儿就着她手中碗喝水,一手攥着她的衣袖,十分乖巧。
“乖宝儿,喝完水睡个觉罢,姨姨给你唱歌……”她轻轻晃了晃怀中幼儿。
宝儿将头靠在她怀中,一双清澈的圆眼望着她黑纱后的脸,“宝儿……妈……妈妈……”
“叫姨姨,乖宝儿,我不是妈妈,”将离冰凉的手抚上宝儿的脸,“叫姨姨。姨姨给你唱歌……唱什么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