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出书版)(103)
不会就这样死了吧?白螺皱眉,低头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气息已极其微弱。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十字架,掌心的热度已让银制的金属滚烫。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破碎的胭脂盒子——工笔仕女图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改了另外一副模样,头彻底地抬了起来,直直看着前方,眼神极其可怕,血红色的眼里似乎要流下血来。
这个丁大夫,就是看到这个图才昏过去的吧?
可是,一个世代传承的中医大夫,怎么会也成了耶稣的秘密信徒呢?她转过头,看着窗外尖顶上露出的十字架,眼神微微变幻。
这个南浔,在这几十年里,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风云变幻?
丁允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
身体很虚弱,衣衫全湿透了,黏在肌肤上,令一贯喜好整洁的他无法忍受。然而,那种可以灼烧颅脑的热度却已经奇迹般退下去了,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轻松爽利——他知道自己已经闯过了生死关。这……是谁多管闲事地救了他?
他睁开眼睛,房间里很亮,刺眼得令他迅速重新闭上。窗户全部被打开了,帘子也被卷起,初夏的阳光无遮无拦地射了进来,让整个房间雪亮。
“快……快关上!”那一瞬,他战栗了一下,将头扭向墙壁。忽然,他又停住了,不敢相信地回过头。
是的,房间里有人。
窗口站着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在逆射的光线里宛如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幻影。她正默默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嘴角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奇特冷笑。
丁允中刹那间坐起,失声:“胭脂!”
“我说过,我不是胭脂。”女子冷冷回答,正是昨夜听到的那个声音。她走过来,从光里走出,微微俯下身看着他——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虽是绝色,却令人丝毫没有亲近的欲望,反而看了一眼就心里生寒。
他忽然全部都想起来了,伸出手摸索着,果然在枕边摸到了那个胭脂盒子。然而,瓷盒已经四分五裂,上面美女的脸也扭曲得不成样子。定定看着这样可怕的容貌,丁允中嘴角颤抖着,却流下来了泪来。
“你、你是从哪里找回她的?”他将那个碎裂的盒子握在手里,死死按在心口上,喃喃,“或者,是……是上帝让你带她回来的?”
“我只是从一个夜市上看到它,顺手买了下来。”白螺淡淡的笑,“不过无论如何,感谢你没有一开始就把我认定成那个窃贼。”
“你,你看着就不像是这样的人。”丁允中愣了一下,喃喃,“可是……你为什么会买这个胭脂盒?”
他问得自然,白螺却微微迟疑了一下。
“因为它裂了。”最终,她只是那么回答。
“裂了?”丁允中更加愕然,“裂了的你还买?为什么?”
“因为……”白螺微微蹙眉,仿佛为了扭转这气氛,转口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她的么?——那么,先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丁允中抬起了头,眼里充满看迷惑,“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买了这个胭脂盒,又不嫌麻烦地找到了这里来?”
“因为我看到过她。”白螺微微一笑,轻轻点着那个胭脂盒上的女子。
“什么?”丁允中明显紧张起来,失声,“天!她是不是又跑出来了?那,她……她有没有祸害于你?祸害别人?”
白螺点了点头:“是的,在我找到她时,夜市最后收摊的这个老板已经死了。如果我没有算错,自从被窃流落人间之后,她已经取走了七个无辜者的性命。”
“七个!”丁允中颓然坐了回去,用手抱着头,失声,“怎么还不结束!她……她到底要怎样才能罢休!如果我死了,她是不是就肯收手了?!”
“你想终止这一切么?”白螺问。
“是的……是的!你有办法吗?”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丁允中抬起了头,哀求地看着她,“我都快要疯了!”
“有办法,”白螺嘴角流出了一丝微笑,“只是,你要先告诉我你的故事。”
白发苍苍的男子垂下头去,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了一个字:“好。”
“那你慢慢说吧。”白螺找到了一个香炉,打开盖子,燃起了一种随身带来的香。那种味道幽然而神秘,仿佛黑暗里绽放的花朵,令人有种渐渐凝定和愉悦的感觉,“这是曼陀罗花……会令你舒展安定。”
因
“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该……该从哪里说起呢?”他喃喃,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个胭脂盒,微微颤抖,“这个,原本是我送给胭脂的,在她及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