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11)
知道国舅爷鲜少记人,旁边的人小声接上:“李义,李义他阿母病了。”
“对,李义。”国舅爷道:“为了李义家老阿母,你就稍稍变通一下吧,魏老头儿。”
被国舅爷直直地刺了回来,魏老头指着他,“你你你”地“你”了老半天,却是说不出驳斥的话。
好事者还把国舅爷所设的宴称为“标金宴”,俗气是俗气,却贴切得很:赴宴者给出的是真金白银,得到的,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标金宴’的重头戏就在‘投帖’、‘投价’两项,投帖决定的是席次,投价决定的是到场商会能否竞得国舅爷拿出来的东西。其实标金宴上除了售出新农具的设计图纸,还有许多林林总总的新鲜事物,比如上回有人买断的二十余种制蛋新法,如今的红利就让人眼红不已。
不过除了农具,其他事物在出了“标金”之余,每获百文纯利还要取一文分予研发新法的人。这钱国舅爷半文都不经手,直接给了下去,因而国舅爷底下的人不仅卖力,而且还常常自发地到各地搜罗秘方。
用某些家伙的话来说,国舅爷是把他底下的人都诓进钱眼里去了。
然而商贾总归是贱籍,与之为伍名声必将大损——骂名这东西于国舅爷来说好比过耳清风过眼烟云,转头就忘了;可魏老头就不同了:他虽然脾性暴烈,得罪的人也不少,但毕竟也是名阀出身的老官——这人越老、地位越高,就越爱面子,所以一直都拉不下脸去干这事儿。
转头瞧见左右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魏老头顽拗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咬牙道:“罢了!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且陪你去!”
可惜国舅爷没为他那份慨然撼动,反倒斜睨了他一眼:“这次的投帖钱就免了,下回再不拿出点东西来可不让你进。”
第6章
冬至转眼便到。
国舅爷在天香楼设宴是早就打点好了的,刚到地头就有人上前招呼。魏老头儿见了那奢华的摆设,顿时压低声音骂道:“混账!这得花费多少?”
国舅爷自顾自地解下身上大氅交给侍儿,任由魏老头怎么怒视都不理会。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国舅爷,东西都备好了,上席二十人,中席五十又六人,下席两百又四十一人。”
“我知道了,下去吧。有人来就引他们入席,来齐之后才进来禀报。”国舅爷挥手让来人退下。
魏老头哼哧半天,见国舅爷仍不予回应,又问:“这上席、中席、下席又作何解?”
“递上一千贯的名帖,就坐上席。五百贯的名帖,就坐中席。一百贯的名帖,自然只能坐下席。”见魏老头还有疑问,国舅爷好心地解释到底:“递帖也是有学问的,名帖分量够重的,就能与我同坐一桌,‘标金’也能少一成。轻些的,只能减半成。再少些的,就算我想减,别人也会不服气,只能委屈他们了,你说对吧?”
“一身铜臭,臭不可闻!”魏老头骂咧。
“谁让你闻了?”国舅爷嗤笑:“想凑一份?把你手上的‘筒车’图纸给我吧,下回我会帮你排上一个席位。”这筒车却是一种新颖的引溉农具,国舅爷念想已久。
魏老头驳斥:“做梦!”
国舅爷继续说服:“交到我手里多好,不仅不费事,还能往回拿钱。搁你那儿得层层上报,说不得又会饿死多少人。最多这样吧,他们出的钱一半归你们。”
魏老头不做声。
国舅爷也不在意,悠悠自得地端起茶品了起来。过了半饷,有人来报:“都到齐了!”他仍是岿然不动。
魏老头儿却有些坐不住了:“你还不出去?”
“急什么。”国舅爷老神在在:“你那筒车图纸还没给我。”
魏老头没好气地骂道:“真当我是巴巴地凑过来卖好的吗?我没带在身上!”
“不要紧,那个谁,”国舅爷挥挥手,朝立在一边的官员说道:“李义,那是你一手设计的吧?赶紧地,把图纸画出来,外面可是有不少人在等着。”
被点名的李义迟疑地望着魏老头。
魏老头又想到前些天李义说起李母重病时恸哭的模样,叹了口气:“画吧画吧,画给他。”
国舅爷称了心,顿时觉得这老头顺眼多了,招呼道:“要一起出去吗?”他指指侧边能纵观二楼所有席座、却又不易为人所察的雕花雅窗:“瞧瞧,他们都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