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519)
斐守岁睁开眼,转头去看。
陆观道借着面前的一幕,说道:“就是这样,我才提不起精神。是因为我就差一点,就能拉住你的手,可你却松开了。”
眼前。
是血肉模糊的画面。
殷红的光打在斐守岁脸上,他听着陆观道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话,却见那被火孔雀束缚,脸颊、手掌、臂膀与双腿都被割出血的陆观道,正冲破小屋的阵法,朝他跑去。
第222章 不忠
“大人——!!!”
陆观道撕心裂肺地呼喊,冲破这端幻境的两人。
斐守岁有些不适应,他身侧一个,那画面又是一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索性抱着他的石头有温度,不会让他认错了人。
听幻境里的陆观道大吼:“大人,您拉住我的手,拉住就好了,就不用去高台,不用受什么天雷火刑!”
可金塑与玉手不长眼睛,祂们仍旧拖着斐守岁,朝那镇妖塔大门走去。
人偶一般。
幻境里的斐守岁,头坠在地上,被玉手拽着一条腿,往外拖。
血红的痕迹,不知是槐妖的,还是他人。
斐守岁的头颅,不断碰撞镇妖塔的石板与妖尸,咚咚咚的声音,响在寂静,没有喘息的高塔。可惜守岁再也听不到了,他被假神封上了五识,关停了痛感,双眼漆黑。他看不到被掏心的花越青,奄奄一息地往前爬,他也看不到一半翅膀被天雷劈焦,无法动弹的黑乌鸦。
幻境外的斐守岁却无比心焦,脑海不断注入头颅碰撞石板的声响。
咚。
咚咚。
咚咚咚。
心里有他自己的呢喃:“这条路真不好走……也不知见素后悔了没……”
见素。
顾扁舟呢?
那一身绯红的仙官……
看到了。
很容易,就在灰黑白三种色彩里找到一抹红。
是溅开来,如花一般的颜色。
斐守岁默默偏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昏暗的镇妖塔,斐守岁略一眼这触手可及,但又遥远的过去。不知天庭意欲何为,是想让他再当守牢人,还是……惩罚他的罪孽,去做那牢中的一棵枯树。
斐守岁为了不看顾扁舟的惨状,低下了头。而那乱石堆里,又是一滴大红的颜料闯入他的视线。
那一点,是陆观道。
身着火孔雀衣裳的陆观道被折了腰身,赤红的孔雀尾羽连接着他的肋骨与皮肉,分不清是血还是破碎的衣料。
陆观道一整个身子被大刀斩断,尚有皮肉,堪堪在藕断丝连。
幻境之中的异香,因主人流血而失控,可治疗了见素,治疗了一黑一白,却无法救治那个早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的斐守岁。
那棵槐树什么都无法感触。
斐守岁:“……”
身侧的陆观道微微叹息:“是我自己作的。”
“什么?”
“你忘了?”
陆观道俯身,用脸颊蹭了蹭小斐守岁的额头,“你说这火孔雀我挣脱不了,但那时的我想见你,发了狠,不信邪地偏要试一试,才落得一个皮开肉绽的下场。”
人儿的长发拂过斐守岁,斐守岁缩了下身子。
老妖怪敏锐地闻到一丝异香,或许是陆观道故意为之,或许是那一头的香冒了出来,试图找到无法开口的自己。
“你说得对。”陆观道。
“我?”
“嗯,”陆观道点头,“是很痛,火孔雀也确实难以挣脱。”
“……”
“但我跑出来了,我看到你要被神带走,我就扯下了衣裳。”
“扯?”
斐守岁抬头,与陆观道对视。
陆观道冲他笑了笑:“我不知道孔雀羽毛早已和我相连,扯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怎么感觉皮都掉下来了。”
皮肉……
是火孔雀太过于艳丽,遮盖了血腥的肉.身。
“那你……”
斐守岁担忧地看着。
陆观道侧过脸颊,柔和声音:“摸摸我,好吗?”
“好。”
小斐守岁的手掌抚上陆观道的侧脸,温热的肌肤在告诉斐守岁,这个是真人。
这般说着伤心事的,竟然不是幻术。
斐守岁下意识蹙眉:“对不住,是我忘了。”
“可我也不想让你记得。”
“你……”也罢。
陆观道蹭蹭手心,笑说:“别走。”
“我不走。”
“嗯,你不走,”陆观道凑上去,让斐守岁的手摸到他的耳后,“这儿,火孔雀就是从这里扎根,扯断了我的身与骨。”
“……?”
“或许,它以为我不忠吧。”
仿佛能看到赤红的羽毛化成利刃,在陆观道的皮囊里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