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为何那样(170)

作者:相吾


謝歸晏道:“等著你時,和阿兄各吃瞭一碗,這是專門留給你的。”

岑嬰道:“很好吃。”

他拿起湯勺,大口地吃著,喉結滾動間,他吞下一個又一個的湯圓,好像要把這些年錯過的團圓都補回來。

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孑然一身瞭,他也有瞭他的團圓可以尋。

吃完瞭湯圓,謝歸晏請他更衣。

大約是謝歸晏也覺得他那樣精致得容顏,穿紅衣最好看,所以給他準備瞭一身胭脂色的闊袖長袍,更襯得他唇紅齒白,豔色張揚。

岑嬰滿意地照著鏡子,為自己有一身可以討好謝歸晏的好皮囊而得意。

他們一道出門。

坊市上已經很熱鬧瞭,這是元宵,長安徹夜沒有宵禁,讓整座城市一起共赴繁華夢。寶馬香車,魚龍長舞,風吹蕭動,隻覺目不暇接,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多的好顏色。

路上人頭攢動,摩肩擦踵,岑嬰牢牢地牽著謝歸晏的手,不願她走丟。

元宵燈會的熱鬧,對於謝歸晏來說是平凡,對於岑嬰,卻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天上人間。

他擡頭見天地,低頭能見萬民,他的大燕在此刻是如此的鮮活,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為江山社稷爭執,可是江山社稷在哪裡呢?

在這裡。

他看到小夫妻們在攤前,挑著很便宜的簪子,雖簪子便宜,但他們沒有嫌棄,夫君認真地挑選出來給妻子戴上,妻子羞澀地攬鏡自照。

岑嬰就想給謝歸晏也選一根簪子,可是當他興致勃勃地拉著謝歸晏到那攤子前,打眼看去,隻有做工粗糙的木頭簪子,最貴的也不過是在絞瞭銀絲罷瞭,他覺得配不上謝歸晏,他送謝歸晏的一向都要是最好的。

倒是謝歸晏從裡面挑出卷雲紋的木刻簪子,給岑嬰簪上瞭。

攤主忙舉著銅鏡誇贊瞭起來,其實岑嬰長得那麼好,就算披頭散發也有慵懶的矜貴氣質,明明是他將這根簪子提到瞭本不屬於它的‘古樸名士’,攤主趁機的誇贊隻能說是大言不慚。

但岑嬰看到謝歸晏也流露出欣賞的目光,他腦子立刻暈乎乎起來瞭,好像這根簪子真的有那麼好一樣,馬上就開始掏銀子。

他拿出瞭完整的一錠銀兩,太大瞭,攤主沒法收,還是謝歸晏摸出瞭十個銅板,埋下瞭簪子,道:“這是我想送你的。”

岑嬰紅瞭臉,不由擡手摸瞭摸簪子,就連拳頭大的東珠都見慣不慣的小皇帝,現在卻對粗糙的木簪愛不釋手:“它真讓我變得好看嗎?”

謝歸晏為他的可愛笑起來:“是你原本就很好看,你沒有發現嗎?你在試簪子的時候,風華太盛,引瞭很多小娘子也擠到攤前呢。”

岑嬰沒發現,他眼裡隻有謝歸晏,怎麼可能註意得瞭別人。

他固執地說:“可是這是你想你給我買的。”

謝歸晏道:“你剛才眼巴巴地盯著那對小夫妻看瞭很久,我就想,我們小朋友那麼想要,我一定要給你買一個。”

岑嬰不高興瞭:“我又不是小朋友。”

可他分明也是高興的,謝歸晏雖然錯誤理解瞭,以為他想要的是木簪,可是能夠註意到他在看什麼,喜歡什麼,岑嬰已經很高興瞭,這說明謝歸晏也一直在關註他啊。

她的心是放在他身上的!

他們又往前走,身邊路過瞭一傢三口,是很幸福的小傢庭,夫君把孩子架在脖子上,讓孩子騎著高馬,妻子手裡提著一堆的小零食,她吃一點,就喂夫君和孩子吃一點,一傢三口分食著小小一口的栗子糕,興高采烈地往城隍廟走去。

岑嬰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他們身上,半晌,也沒有收回來。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疑惑起來,臉上的笑意逐漸歸向沉默。

他想到梨園裡的太上皇,戲臺荒蕪,太上皇卻坐在戲臺上,仍舊居高臨下。

父子之間沒有說一句話,他們沉默地對峙,卻像是在激烈地爭吵。

太上皇接受瞭自己的命運,他在囚禁中屈服,安然等死,可是他坐的位置,仍舊表明瞭他把岑嬰當仇人。

而岑嬰站在戲臺下,打量著太上皇的目光,也沒有兒子對父親的心疼,相反,像是在評估著一個對手是否還有還擊的能

力。最後,他失望地走瞭。

他多麼希望人生的陰影能夠一直強大,讓他的恐懼和扭曲變得更有價值。

但太上皇的衰老告訴他,離開皇權的籠罩,那也不過是個肉體凡胎。

同樣是肉體凡胎,有人滿腔愛意,有人視子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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