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264)

作者:雕弦暮偶


宣榕從後腰處摸出那枚圓滾滾的拼裝木球,道:“都不疼。沒事,隻是碰瞭下腰。”許是他神色太過可怕,她又解釋道:“這三年,阿望都很乖的。是見到你太開心瞭。你不給它撲,它隻能找我瞭。”

像是為瞭印證宣榕說法,阿望立刻贊同一般嗷嗚瞭聲。

被耶律堯一個眼風削過去,老實瞭,趴在旁邊一動不動。

宣榕沒忍住笑出來,就聽見耶律堯又問瞭一遍:“真沒事?”

宣榕道:“真沒事。你看。”說著她坐起來,旋轉腰肢道:“蒲團很軟的。坐吧,阿望過來,你主人沒生你氣。”

耶律堯顯然並非不生氣。但宣榕都這麼說瞭,他自然不能再兇阿望,也過來盤腿坐下,板著臉摸瞭摸阿望湊來的腦袋,半是威脅道:“力氣多得沒處使,下個月就把你帶去行軍。”

阿望蔫瞭,掙紮著嗷嗚瞭聲。

耶律堯道:“算瞭也行。反正這三年過去,好吃好喝供著,估計連一隻麋鹿都追不上。”

阿望急瞭,看向宣榕。宣榕隻得肩負起正名的職責,道:“單從秋獵時,在草場的狩獵成績來說,阿望還是很厲害的。”

阿望這才驕傲地擡頭挺胸。

宣榕被他們倆逗得笑起來,笑夠瞭,又想起追來的正事,問耶律堯道:“你方才走的太快瞭……不喜歡我那麼叫你嗎?”

耶律堯頓瞭頓,瞥過頭,道:“不是……我很喜歡。隻是……有點不太習慣。”

宣榕瞭然:“那多叫幾聲,多聽幾遍,便也習慣瞭。”

他瞥過頭,宣榕便隻能看到他的耳尖,看不清神色。

於是,她試探道:“阿堯?”

沒有反應,一動不動。

宣榕不明所以地又叫瞭兩遍。

忽然,耶律堯道:“……絨花兒。”

宣榕道:“嗯?”

耶律堯嘆瞭口氣,藏在袖中的手指寸寸收緊,敗下陣來,轉過頭看她:“好瞭,別喊瞭。你今天再喊,我就忍不住想要親你瞭。”

“……”

宣榕默默閉瞭嘴,警惕地看著他。

決定這個稱呼今晚暫時不用。

倒也不是真的抗拒,而是親吻帶來的反應過於激烈。她素來修身內持,自然有點懼怕這種失控的感覺。

她無奈道:“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叫你嘛。”

好在,至少在此刻,耶律堯比她還不自在:“……你隨意。”

宣榕慢吞吞道:“好。”

長夜靜謐,懷中的貍奴也在安撫下睡得正香。而阿望的興奮勁頭過去,開始眼皮打架,不出片刻,也睡瞭過去。

宣榕便把銜蟬放在蒲團上,示意耶律堯出來,悄悄掩瞭門。

許是中秋,今夜外頭格外亮堂。不需要燈火,也有光照天地。旁邊的八角漆亭都似鍍瞭一層白霜。

許是見她再沒有什麼要交代,真的隻是為瞭一個稱呼跑過來,耶律堯稍一思忖,瞭然道:“……你以為我不喜歡‘堯’這個字,所以一直喊我的姓麼?”

宣榕腳步頓住,在亭前立住,實話實說:“畢竟是外邦賜字,態度居高臨下,正常來說,多少會讓人不適的。”

耶律堯輕嗤一聲:“這個姓更讓我討厭。”他頓瞭頓:“但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我娘……她其實也給我取過一個名字。”

宣榕微微一愣:“你怎麼不用?”

“我不知道是哪個字,沒法用。”耶律堯道,“發音很奇怪,像‘望’字,但也有不少差別。她說是神明之子的意思,但北疆文裡也沒有這個字,許是西涼的古文,可是我後來翻過很多古籍,也沒有查到。”

宣榕溫聲道:“很好的祝願呢。”

耶律堯道:“是。‘堯’不也是麼?當時,我看到冊封文書,不解其意,試著問人,無人應答,甚至於耶律金用一種很奇怪的神色看我。直到來齊,知道此字含義。”

他輕笑一聲:“才知道原來耶律金是在嫉妒我。說來荒謬,但第一次壓過他們兄弟倆一籌,居然是在名字上。”

當年深淵,如今淺談。

他說得漫不經心,宣榕卻微微一窒,下意識道:“耶律……”卻又猛然想起他方才說,討厭這兩個字,忙改口道:“阿堯。”

下一瞬,面前人欺身過來,不輕不重咬住她唇瓣。

耶律堯笑得有幾分狡黠,低聲呢喃:“……絨花兒,你上當瞭,子時還未到呢。”

子夜的更聲並未響起。

今天還未過去,而她確實又喊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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