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215)

作者:雕弦暮偶


每到一個地方,阿松總是飲酒開路。

而酒過三巡,確實也方便撬開人的嘴,打聽各路事情。

宣榕見怪不怪,隻溫和囑咐瞭一句:“不喜歡就少喝點。”

“哪有!喝酒多痛快!”容松笑嘻嘻道,他那張漂亮的臉醉紅,神態倒是逐漸清明,“我來一件一件的說,先從裘安為何沒有考取功名,這麼多年仍舊是白衣說起。”

“你說。”見他口渴,宣榕便又命人去續瞭一壺茶。

容松先問:“郡主,您還記得蕭越在內閣時期,分管禮部,闈考抓的松散吧?作弊、替考、行賄諸事,不說層出不窮,至少各郡每年也是能有幾起的。後來經過整治,中部和東北各郡,逐漸安分守己,但安定這邊嘛,是西南荒野,兩國接壤之地。”

他搖搖頭:“我剛說瞭,‘民風淳樸’得緊。讀書氛圍不好,科考環境更差,朝廷再怎麼開展整治,也很難顧及到這邊。而且民智未開處,您懂的,更容易槍打出頭鳥。”

“我去裘安年幼居住的窄巷閑逛,找瞭個鐵匠喝酒,據他說,裘安很早就被稱作神童,不用私塾夫子怎麼教,自學就能成才。”

“可裘安又傢境貧寒,父母都是樸實莊稼漢,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日子。有才卻無自保之力,先是被同窗欺負,再後來,當地有個叫楊思的財主想出銀錢,讓他給自傢兒子替考童試,至少搞個童生資格吧——但裘安這人比較軸,死活不同意,那財主也豪橫,直接讓人跑馬進田,把裘安傢秧苗都踩瞭,那年他傢顆粒無收。裘安呢,去集市購買稻谷,商販也都故意擡高價格。鄉鄰也不敢接濟,他伯父一傢本來還送過點米粥,後來,估計被警告瞭,再也沒來串門。”

說到這,容松頓瞭頓,無不憐憫地道:“他爹餓死在瞭那一年。”

宣榕冷不丁問瞭句:“楊思沒想著給主考官行賄嗎?”

一般來說,替考操作更難,也更易露餡。

容松聳瞭聳肩:“這位縣老爺是褚傢旁系出身,京中做過幾年小吏,眼界頗高,動輒要價千兩,哪有幾十兩銀子找個替考來得劃算。”

宣榕又問:“所以裘安一氣之下,之後沒有再闈考過瞭?”

“他想考。但第二年,楊財主還是找他麻煩,比如門前潑狗血,找幾個風塵女子上門去嚷嚷,被裘安搞大瞭肚子之類……都是不入流的髒手段,但裘母被氣得中風癱臥,裘安要照顧老母,分身乏術,自然缺瞭考試。後來他告到縣衙,都讓楊財主拿錢擺平瞭。”

宣榕拂過腕上佛珠,嘆瞭口氣:“什麼時候的事?”

“八九年之前吧。”容松道,“早著呢,昔大人不在這邊。”

宣榕忽然輕輕問道:“那位楊思,還在安定嗎?”

容松搖頭:“死瞭。”

宣榕微驚:“如何死的?”

容松微妙一頓,剛要說什麼,就聽到雨打風吹的廊外,有人收傘走進,淡淡道:“意外。楊思一傢都是意外死的。”

宣榕用眼神表現瞭疑惑。

耶律堯卻將油紙傘斜靠門旁,走過來道:“喝酒碰到容松,幫他擋瞭點酒,和他分瞭下工。裘安經歷歸他,我去查楊思。”

他身上沾染瞭雨水的濕潤,顯然剛從外面回來,發間睫羽都盈著水珠,俊朗妖冶的面容都顯得沒有那麼淩厲瞭,透出幾分掩映輕紗後般的朦朧。

耶律堯笑得狡黠:“想知道什麼?盡管問。”

照顧

西南的雨燥熱綿密。

宣榕給他斟瞭壺茶, 一推杯盞:“坐下說。楊思一傢怎麼死的?意外是怎麼回事?”

耶律堯落座飲茶。他極喜玄色,渾身衣飾除瞭束發銀冠,其餘皆黑, 邊把玩一枚墨玉扳指,邊道:“楊思有三子兩女, 八年前長子十六七歲, 差不多是可以開始試考童生的時候, 他便盯上瞭裘安, 想讓他替考,折騰一圈,把人逼得死去活來。”

耶律堯頓瞭頓:“然後遭到報應瞭, 兩個小兒子死於縣衙官兵縱馬的意外,大兒子發熱驚厥, 跌入河中淹死。”

宣榕眉心緩緩蹙起:“……三子死得確實倉促蹊蹺。”

耶律堯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還有更蹊蹺的呢。楊思夫婦, 和剩下的兩個女兒, 在大兒子死後不久,也死瞭。他們都是被流寇入室搶劫, 殺死在傢裡。據說當時血流瞭滿院,楊傢那坐落城西的莊子, 直到現在都是一處鬼宅, 無人敢買敢住呢。”

宣榕敏銳地問道:“楊傢仆從呢?可也被滅門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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