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152)

作者:雕弦暮偶


宣榕否認道:“不會的。不過,你怎麼不提我?”

謝旻看瞭她一眼道:“你更像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凡事都是。你日後夫君絕對撿瞭個大便宜。”

宣榕:“……”

謝旻語氣十分肯定:“真的!你一看就和姑父是一類人,要麼活得不食煙火,要麼……”

“打住。”宣榕捂額,長嘆道,“你自己紅鸞星都是一本糊塗賬,別編排我瞭。”

謝旻卻道:“你好意思說我!不是兩年前你護國寺講經,幾十傢公子為瞭爭個視野醒目的位置,大打出手的時候瞭?還有去年,你不在京不知道,我聽說有好幾傢想來說親,但都按捺不動,猜猜為什麼?”

他頓瞭頓:“還不是想讓旁人先探風聲。後人可以踩著前面被拒絕的屍骨過河,總能多知道點,諸如‘郡主喜歡什麼樣的’、‘長公主對於賢婿的偏好’、‘宣大人可想在門生裡擇婿’之類。否則姑父和姑姑口風太嚴瞭。”

宣榕第一次聽到這般高見,目瞪口呆:“哪有這麼誇張!”

謝旻斬釘截鐵:“就是有這麼誇張!都指望別人先出局呢。”

宣榕:“……”

她剛想說什麼,就見謝旻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所以,姐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麾下青年才俊不少,可以引薦。”

“……”宣榕微微一笑,敬謝不敏:“好意心領瞭,但不必。預祝你此次監考順利。”

就算稍有嫌隙也盡皆說開,又一番插科打諢,氣氛松快不少。

謝旻蹭瞭幾塊甜糕,才被公主府侍從送客出府,去禮部忙碌瞭。

而雨聲依舊,宣榕仰頭看向亭簷下的灰蒙天空。

皇權之下,爹爹和娘親伉儷情深二十餘載,這是她見過世間最好的夫妻之情。她對能遇到這種初心不改的良人,不報任何期待,特別是在望都這麼一個權勢漩渦。

試圖接近她的,有意提親的,多番試探的,多半不是看中她這個人,而是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她背後的滔天勢力,她向來端正的聲望,世俗意義上她適合“持傢顧院”的溫和性情。

就像金玉雕刻的擺件,被請回來擺放在世俗眼中,最合適的地方。

所以仔細一想,就沒瞭意思。

娘親之前倒是會問她一嘴,可有想法。而她一般都是埋首賬簿,或是準備出行,玩笑置之般問道:“傢裡養不起我瞭麼?娘親這麼著急把我許出去。”

娘親也就笑著不提瞭。再然後把傢裡庫房鑰匙都給她配瞭一副——

宣榕回過神,繼續將剩下的詩詞摘錄完畢。用蠟口封瞭卷頁,命人送去西城客宅,得瞭一頁答信。

大概說的是,半月以來,毒已經解得差不多瞭。多謝款待,不日將啓程歸北。

而與此同時,科考也轟轟烈烈到來。這是舉國大事。別說是寒窗十年的學子瞭,就是書坊、文社、茶樓客棧,也都熱鬧起來,共襄望都三年一次的盛舉。整日街上水洩不通。

與年節時張燈結彩的繁華不同,這種熱切帶著墨香,許多酒館甚至都能以詩買酒,題壁賦詩。

宣榕喜歡湊這種熱鬧,便拎瞭帷帽,叫瞭暗衛,一個人在城中轉悠。偶到興起處,也作詩留名,贏瞭些不值錢的玩意,隨手贈瞭一旁湊趣的小孩們。

這處臨水樓臺旁邊是龍門橋,向來有“朝行龍門橋,暮戴梁冠帽”的說法。為瞭圖個金榜題名的好兆頭,寬達三丈的石橋上擠滿瞭人,不足弱冠的少年天才,到白發蒼蒼的年邁學子,或意氣風發,或虔誠禱告。

連帶附近酒樓身價也水漲船高,座無虛席。

宣榕坐在三樓窗邊,能看到酒樓支出的那一方看臺上,站滿瞭賓客,都抻著脖子張望。

其中好幾個小孩,身量不高,但靈活小巧,從大人腿邊縫隙鉆到最外層,再雙手一撐欄桿,把自己高高撐起,滿京城的繁鬧便盡收眼底,他們發出“哇”的幾聲贊嘆。

隻是忽然異變突生。

不知是欄桿年久失修,還是擠得人太多,木桿不堪重負,一處橫木攔腰斷開,最上面趴的三個孩童應聲跌落。

這是三樓高臺!

宣榕臉色微變,打瞭個手勢,隱匿的暗衛應聲而動,其中兩個快要跌入水裡的被橫臂撈起,唯有一個小胖墩,掉下來時扒拉瞭下臺面,沖力不夠,直直往下墜。

然後被一隻修長的手接住,卸瞭力道,轉瞭個邊,輕松提起。

岸邊本是人頭攢動,擺瞭十幾副殘局對弈,不少人聚在高掛的棋局前暢談解法。直到這時,小胖墩嗷嗚瞭一嗓子嚎起來,才有人反應過來遭遇當空“暗襲”,一哄散開:“天爺!什麼東西!”“有人摔下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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