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252)

作者:白魁岚野


虞小青驚笑收下,“噠噠噠”的跑回房間,小心翼翼拆開信封,一點點地抽出信紙打開看。

回信不多,就幾句話。

風格像他,字也像他。

信上沒有多餘的話,她問什麼,他就回什麼。

這半月裡,虞城子時常懷疑女兒是不是被關傻瞭,還是想通瞭,總覺得她開朗瞭許多,不知是為何。見她乖覺安分,沒有再想偷溜出去的行舉,便恢複瞭她的自由身。

他當然知道女兒接下來做什麼,緣分這東西,命定的,斬也斬不斷;強求的,綁上也還是會松開,沒用。

虞小青第一次去桐院敲門的時候,是易簡開的門,她打一聲招呼就從他腋下鉆進瞭門,一點兒也不客氣。

易簡本想強調她應懂得保持距離,可看到她在屋裡和弟弟說話的場面,就悶聲不說話瞭。

鳳兮的傷痊愈瞭大半,藥差不多也用完瞭,接下來的日子,他在桐院住瞭很長一段時間,有時會幫兄長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公務,早點適應參軍後的日子。

夏中的一個清晨,她問他“桐院為何沒有梧桐?”,他微笑說“我們可以種一株。”

他們在庭院種下一株小梧桐,在夏日瘋狂地生長。

秋天,梧桐樹葉泛瞭黃。

冬天,梧桐樹葉鋪滿銀雪,盛裝迎新年。

又一年春,虞小青和梧桐樹並排站著,時不時地換動姿勢,問亭裡的少年,“小鳳哥哥,你畫好瞭沒有?”

少年抿唇,神情認真,畫筆流順地在紙上添完最後一縷發絲,他輕輕松口氣,“好瞭。”

“我看看!”虞小青跨步飛過去看,對著畫像拍手叫好,連連誇贊。

少年自知功夫不足,卻不想破壞氛圍,欣然接受。

這是她母親為她裁制的新衣裳,是當下最盛行的風格,在傢裡轉瞭幾圈,又跑來桐院轉,見他無聊得在作畫,便請他為她自己作畫像,算是練筆。

鳳兮本欲推辭。再如何都不該拿人練筆,易毀畫主之貌,然她卻不介意,他隻好盡心去作。

春夏秋冬,不過晃眼之間。

兩年後,雪越發的深,越發的冷。

桐院再一次為侯府打開大門。

管傢說,老爺的病一年比一年,快不行瞭,連宮中太醫都沒辦法,這幾年侯府一直花重金買珍藥為老爺續命,還是病入膏肓。

邊疆的易簡迢迢趕來,上一次這麼趕還是和侯府斷絕關系的那年。

易簡回來的那日,是父親臥病在榻的第三個月。

他叫上鳳兮一起回到好久不見的侯府,立在男人的房門前。

兄長進去約莫一個時辰才出來,他沒說什麼,轉而去中堂坐著瞭。

房門口的管傢輕輕對鳳兮招手,打手勢,示意他進去。

鳳兮猶豫瞭會兒,跨入這扇陌生又熟悉房間。

也許是心裡作祟,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死氣,像將死之人的氣息。

鳳兮望瞭一眼,不禁屏住呼吸。

原來,這間房也隨著主人一起老去瞭,已至暮年之期。

榻上的男人比前幾年蒼老瞭許多,他站在珠簾外,隱約可見那身如槁木的老人靜靜躺著,吊著最後一口氣。

室內的碳火溫不瞭冰涼的房間,少年抖抖身,沒有再上前。

然管傢推他往裡去,輕聲道:“最後一面,見見罷。”

少年偏首,將心裡話吐露出來,“我若進去,他不氣嗎?”

管傢搖頭不語,看他的目光灼熱。

頃刻,少年腳步挪動,掀開珠簾,探身而入。

日光較暗,滿屋的繁榮被一層厚重的死灰遮住,蓋住瞭昔日的勃勃生機。

他走得輕緩,距離病榻七八步,彎腰跪下,額頭貼地,深吸瞭幾口氣。

父親,他叫不出口。自記事起,也從未叫過。

老人動動手指,張瞭張嘴,話語化作一團雲煙散去——他說不瞭話瞭。

少年覺得沒必要再說什麼,可看到老人將要離去,他止不住地心慌,想要抓住些什麼。

“我從未想過,自己能心平氣和地和您對話。”少年擡首看著老人,面容平靜。

“我聽聞,母親生前是善琵琶的藝伎,貌若月娥,能歌會舞,隻惜我出生以來,從未見過她。”

他沒見過母親,又好像見過母親。五歲那年,就有人說他長得像她,秀美溫雅,單是一個微笑,便像極她的一顰一笑。性子孤僻不會言語的他,常常會受到同齡人的譏笑,用“娘”字作為對他外表的辱罵,從而忘記他們自己也是從娘胎裡生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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