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75)

作者:梅燃


尚書令被罵得臉色臊紅, 手掌僵住瞭, 半晌,他移過眼,看向妻子紅彤彤的眼睛。

那名明媚的,小鹿似的眼睛, 洇染著一層薄薄的粉, 似新上的胎釉,被銀燈一晃,水色漂出來,我見猶憐。

成婚多年, 孩子今年也上瞭學塾瞭,奚遙臣從未一日停止過對夫人的喜愛。

可因為自己的身體病弱、力不從心, 夫人與自己是漸行漸遠瞭。

每當她在床榻上責罵他的無用,奚遙臣的自尊就像摔在地上的玻璃。

挨罵一次碎一次,他再小心翼翼地把自尊心拼湊起來,拼湊許久,可到瞭下一次夫人對他召之即來時,又是周而複始地貶損和辱罵。

奚遙臣已經很久沒有聽她誇過自己能幹瞭。

尚書令大人學富五車,將“嗑藥”這兩個字,自動理解為瞭能幹。

看他也不說話,清俊的眉眼彎成一撇淺淺的弧度,竟出奇地好看。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看他賤兮兮的模樣,柏玉有氣也撒不出,隻是詫異:“真嗑藥瞭?”

前兩年他剛開始不行的時候,柏夫人為瞭自己的閨中生活著急啊,什麼秘方、大補丸,全往奚遙臣的嘴裡送。

他虛不受補,吃那麼些好東西,半分作用也沒有。

該不濟,還是不濟。

柏玉摸著自己的額頭想,自己這輩子怕是就這樣瞭,守著個不中用的夫君,守一輩子活寡!

奚遙臣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力抱住瞭妻子,第一次感覺到信心對一個男人帶來的改變如此直觀。

這幾年,連同僚都發覺尚書令大人總一副灰心喪氣的模樣,走到哪都擡不起頭提不起勁,倘若不是替陛下辦成瞭幾件難事,連奚遙臣自己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一事無成,是天底下最無用的男人,連自己的夫人他都滿足不瞭。

他不解釋就作罷,柏玉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他徹底不行前的回光返照,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哪天真成太監瞭再說。

奚遙臣不再動手動腳,柏玉也想入睡瞭。

夫妻倆準備雙雙踏入夢鄉之際,前院突然鬧騰起來瞭,大半夜的不消停,那院子像是走瞭水似的,火燒眉毛。嗚嗚渣渣的一群人,前仆後繼地往前院趕。

起初柏玉沒當回事,但那鬧聲愈來愈大,柏玉終於按捺不住,探頭探腦地鉆出瞭帷帳,在奚遙臣想要制止時,柏玉推開他:“傢門著火瞭你也睡得著,奚遙臣,我有時真佩服你那老僧入定的本事!快些,穿上衣服隨我出去。”

奚遙臣無奈至極,一晃眼,夫人已經一屁股溜下瞭床榻,將衣衫穿上瞭。

她披散著松軟的長發,足踏木屐,步態妖嬈地往外走。

奚遙臣忍住心動,縱容她去,自己也慢慢吞吞地起來更衣。

柏玉還沒出後院,前院的丫頭就沖瞭進來,大聲道:“夫人,夫人不好瞭,時、時……”

柏玉一愣神:“時什麼時?”

丫頭一哽,接著就完整吐出來瞭:“時將軍打上門來瞭!”

柏玉攏披帛的玉指僵直瞭,訝異地道:“這麼快?”

沒等柏玉話音落地,前院時彧的沉嗓已經淩厲地送到瞭這畔。

“把沈棲鳶交出來!”

時彧隨人潮往內走,以萬夫莫敵的八尺之姿,眨眼之間,便穿過瞭廊蕪,來到潦水未盡、松竹蓋影的內院。

他長身玉立,便似白鶴之於雞群。

尚書令府邸的部曲隨從、丫鬟婆子,拿著刀兵、笤帚等物,嚴陣以待,卻無一人敢近前。

外院還橫瞭一些,現在還痛得匍匐在地上哭爹喊娘。

都知道,這位時將軍是出瞭名的狠人,比起他爹廣平伯時震,那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絕對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單說他屠殺北戎上萬人眼也不眨這點來說,長安沒幾個能與之媲美的。

這少年瘋起來是一頭爪牙鋒利的猛虎,有著悍勇無可匹敵的能耐,別說區區一個尚書令府,便是宮闕紫殿,他要闖也闖得。

柏玉的右眼瞼一直在抽搐,直到時彧在衆目敵視間,猶入無人之境地到瞭柏玉的面前,站在離她三尺之地,近乎伸手就能扼住柏玉的玉頸。

他停住腳步,雙眸似子夜深淵,“柏夫人,在我還想客氣,不動幹戈的時候,請把沈棲鳶還給我。”

柏玉抽搐著眼角往外看,那裡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可都是她院裡的“精銳”——這難道叫客氣,叫還沒“動幹戈”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柏玉輕輕笑著,“沈傢妹妹?我把她還給你?她不是在貴府待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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