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后掰弯病弱公子(12)

作者:卧扇猫


他小心望向公子。

姬月恒還在沉默,仍看著少年,明知黑暗中看不見,他仍未錯眼。唰唰的雨聲濾掉幽冷的寒意。

“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程令雪心說她原本就不大懂。

但現在,是真不懂。

兩相沉默時,被短暫分散掉的痛意再次聚成一團濃黑可怖的毒障。

身上如百蟻噬咬,神魂亦被惡念勒住,往不同的方向撕扯。

姬月恒額上青筋蚺起,唇又在輕顫,桃花眼猛然掀起。

黑暗中,流動的眸光似冷泉。

一個聲音叫囂著:

“蛇就藏在少年背後,隻消輕輕一嚇,就可以將它引出來。”

引出來,然後——

殺掉他。

殺掉它殺掉它殺掉它……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利。

姬月恒被催得身子不斷輕顫,手亦果決地攥緊匕首。

可惜變故再一次出現瞭。

瘋狂撕咬他的蟻群中,突地闖入一頭呆頭呆腦的雪狼:“公子學問高深,屬下書讀得少,似懂非懂。”

思緒頓時被沖得斷瞭弦。

殺意像鼓面上的塵粒,擊鼓時,塵粒隨鼓面跳動,蠱惑著他的思緒,但思緒一斷,跳動的塵粒墜落,變回死物。

姬月恒徹底沒瞭興致。

“回吧。”

程令雪一會覺得公子很危險,一會覺得他很痛苦,警惕和憐憫兩種思緒拉扯,她不喜歡為別人糾結的感覺,就算他沒讓她走,她也想離他遠些。

“屬下告退。”

亭松適時上前,熟練地說瞭兩句粉飾太平的話,讓她去廊下候著。

內室漫起淡淡血腥味,伴著血珠滴落硯臺的聲音。

雨停瞭,聲音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

姬月恒額上出瞭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又被夜風吹幹。

及至深夜,雲散月出。

青年像被抽去所有力氣,倚在椅背上,月光被窗紙克扣半數,照到他身上時隻剩薄薄一層。

稀薄月光照應下,窗外抱著劍的人身姿秀氣挺拔,似雨後花枝,夜風吹來,窗外人身後發帶微揚,背影竟被襯得似個女子般秀致窈窕。

姬月恒恍惚瞭一瞬。

他不以為然,隻輕揉額角。

雨後的夜風吹人清醒,程令雪摩挲劍柄,回味著方才誤以為公子想殺她時脊背發涼的感覺。

她有些不解,她連發狂的山賊都不怕,為何一個病弱公子露出危險的氣息卻能令她頭皮發麻?

想瞭許久,她才想明緣由。

正因公子文弱,如此一個貌若觀音、一碰就碎的人,一旦露出惡意,會讓人像在被妖邪糾纏時避入破廟想求神佛庇佑,卻發覺鬼怪就附在觀音像上,讓人細思極恐。

想明這些,再次看向窗邊的身影,程令雪隻覺得他很弱。

公子的剪影忽然動瞭一下。

他朝她轉過頭來。

隔瞭層窗戶紙,程令雪並未像上次被逮著那樣心虛。

她挺直腰桿,凝著那道身影。

屋裡的公子沒說話。

“咚、咚、咚。”

他擡手輕叩瞭窗扉三下。

一回生,二回熟,程令雪當即從這輕叩中讀懂公子的意思。

你又在偷看我。

她怔瞭怔,飛速回過身,抱著劍站得比崖上青松還要板正。

.

雨水沖刷掉園中塵埃,滿園一片清然之氣。若是在往日,每當清晨戌時,程令雪和亭松就該換班瞭。但昨夜公子被病痛折磨瞭許久,她和亭松都不曾歇息,她不忍讓亭松一人繼續值守廊下,便也守著。

隻是她很納悶,公子也不缺錢,為何不再添幾個貼身護衛?

亭松說是因為新護衛不夠老練,但公子又不信任生人。

發呆許久,屋內響起輪椅碾過地板的聲音,是公子起瞭。侍婢端著熏好的衣袍和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公子是講究人,每日晨起光是洗漱焚香就得好一會功夫。

許久後,程令雪聽到輕微的翻書聲,沒想到公子被病痛折磨一夜,今晨竟仍和往日一樣看書。

真用功啊。

她的字是師姐教的,被人牙子拐走前應當也念過些書,那時的事她能記起來的已經不多。隻記得那老夫子說話總跟喝醉瞭一樣搖頭晃腦,她聽得也跟醉瞭似的雲裡霧裡。

隔著十幾年記憶,這位老夫子和公子奇異地産生關聯。

難怪公子的話她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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